宋海司几乎是栽到床上的,他拉过被子把自己蒙住,冷灰色的眼睛没什么神采地盯着温故:“中午十二点叫醒我,到时候我要听你的解释……”
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温故被吓坏了。
他清晰地记得,妈妈临去世之前每天都这么咳,一连咳了十几天,咳得好像连内脏随时会从嘴里掉出来。
他一下子慌了,带着哭腔扑倒床边:“宋海司,你要死了吗?”
咳嗽声停止,宋海司用力喘着气,瞪他。
“你你你,你别生我的气,我错了!”
温故一把抓住他的手,希望他在临死前能好过一点,“我真的错了,我明天就去扫街,三天,不,六天!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给你惹麻烦了,好不好?”
他几乎被他手上冰凉的触感给刺痛了。
沉重的呼吸慢慢平复,宋海司挪开眼睛,他现在不想思考,更不想说话,只想好好睡一觉。
“闭嘴,离我远点。”
他声音清冷地说。
“……哦!”
看样子好像又不会死。
温故盯着他的眼睛倒退好几步,直到他露出满意的表情,才停在原地怔怔看着他。
无论是额头,嘴唇,脖子,还是手……他身上所有露出来的皮肤都看不出半点血色,那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像是死去多时的尸体,又像是被随意丢弃在街头的假人。
比他被白时煜刺伤那天的样子还要可怕。
过了快半分钟,温故才后知后觉:他是不是又……
“宋海司,你饿不饿?我煮饭给你吃?”
回答他的是悠长舒缓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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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的雨滴仍在敲打着玻璃。
温故闷在家里没事可做,又担心打扰到宋海司,就缩在椅子上安安静静捧着小红本本看。
他要让宋海司醒来时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自己能主动学习的话,他一定很高兴。
想着,就看了宋海司一眼,现他翻了个身,一只手从被子里露出来。
温故接到紧急命令一样又快又轻地冲过去,拿起他的手就往被子里塞。
宋海司的手还是很凉,温故不舒服地瞄了一眼,突然,动作顿住,眼睛惊讶地瞪起来。
那只手修长有力,骨骼形状很好看,也并不粗糙,但令他震惊的是,掌心却新伤摞着旧伤,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
有几道伤痕明显是新添的,看样子是灼烧留下的痕迹,但,灼烧不可能烧出这么细的长条疤,他盯着伤口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也许是电击造成的。
怎么回事?他不是去野外执行秘密任务了吗?这是任务造成的?不可能每次都留下同样的伤吧?
可是,谁敢对总巡查官施暴?
所以他才大部分时间戴着手套吗?
宋海司的眉头微微蹙起,喉结滑动了一下,出一声不适的轻哼。
温故赶忙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隔了半天没见他醒,又做贼似的掀开被子去看另一只手。
同样也是伤痕累累。
他盯着他的脸,人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晃了晃脑袋,默默走进浴室。
他不想继续跟他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了,他心里突然很难受,会窒息。
浴室里,宋海司的衣裤被胡乱扔在盥洗台上,是他洗澡时脱下来的,仓促间丢得乱七八糟,温故默默给它们捡起来。
他在每个口袋都翻了一遍,翻出了几张湿的看不出字迹的纸和车钥匙,还有几块糖,搁在盥洗台上。
他抽出皮带和皮带上的枪套,又取下闪闪光的肩章,把衣服丢进浴缸里,又放了半浴缸水泡着。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制式皮靴,用毛巾把表面擦干净,用纸垫着放到炉灶边。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背包,感觉背包就像宋海司的手一样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