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老爷眼睛一翻,结结实实地晕了过去。
邵诚慌忙把人扶住,正要开口叫人帮忙,却见屋里众人皆是一脸嫌恶,生怕被缠上的表情,心里顿时恨得滴血。与此同时,梁康急急忙忙地拽着太医院的副医正蔡太医冲了进来,冒冒失失地大声喊道:“快些走,快些走,再晚就怕国公爷撑不住了。”
满头银的蔡太医气喘吁吁地骂道:“你这年轻人好不讲理,我一个老头子哪里能跟你们年轻人比,再跑几步可不就要了我的老命。”
说罢,忽地瞧见这屋里的架势,顿时唬了一跳,赶紧噤声朝太子和两位王爷行礼。
太子和颜悦色地道:“蔡医正莫要恼,这个侍卫也是一时情急。国公爷有些不大好,您快过去瞧瞧,看还有没有救。”
他方才听邵老爷和邵诚满嘴都是毒杀二字,心里头已把床上那面无人色的国公爷当成了死人。想像着老太爷早年在军中的勃英姿,再看他而今这副模样,不由得愈地对邵家两父子嫌恶至极。
蔡太医恭恭敬敬地应了,缓步踱到床边,又朝一直守在床头的邵仲点点头,尔后才不紧不慢地伸出两指轻轻搭在老太爷的脉门上。
“咦——”
蔡太医挑了挑眉毛,口中出轻轻的惊讶声。
众人齐齐地朝他看过来,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可蔡太医却住了嘴,皱着眉头一言不。众人等了一阵,不见他说话,66续续收回了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使着眼色。
邵诚给邵老爷掐了一阵人中,总算把人给弄醒了。二人却是不敢再作声,低着脑袋,恨不得自己消失在屋里才好。
蔡太医把了一阵脉,收回手,又凑到老太爷面前翻开他的眼睑瞧了瞧,捋着下颌的短须道:“国公爷这是中毒了。”
“祖父可有性命之忧?”
邵仲红着眼睛,关切地问。
蔡太医笑笑,“这倒是没有,不过,国公爷这毒可真是中得蹊跷。”
见众人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蔡太医十分得意,提了提嗓子,这才慢条斯理地回道:“国公爷中的这种毒是从西域传过来的断肠花,名字听着吓人,其实并不致死。有些愚民谣传,说这种毒无色无味,剧毒无比,中毒者浑身上下毫无伤痕,仿佛窒息而亡,便是仵作也查不出来。其实他不过是种迷药,不过效力强了些,脉搏几不可查,难怪大家都以为国公爷殡天了。”
闹了好半天,原来国公爷竟然没有死!
邵老爷呆呆地瞅着床上依旧毫无气息的老太爷,不知到底是悲伤还是欢喜。回头老太爷醒了,谁喂他喝的药自然一问就明白,只怕连他都逃不过责难,可老太爷救回了一命,好歹他跟邵诚罪不至死……
“不过这断肠花可不是随便得的。”
蔡太医顿了顿,脸上带了些得色,继续道,“这本是我们济民堂的伙计收药的时候弄错了单子,才得了几斤,整个京城也只有我们一家药店有售,回头去店里问一声,就晓得是谁买了它。我们店里那抓药的小学徒打小就在铺子里做事,生得一双好眼,只要是见过一回,就没有认不出来的。”
邵诚气息不稳,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四十七
太子一出声,裕王爷马上就明白症结出在何处了,僵着脸朝太子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尔后又义正言辞地朝邵老爷道:“邵大人恐怕是急昏了了,不然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晓得么,怎么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老爷子身体本就不好,兴许是一时病才晕了过去。邵大人莫要急着胡乱指责人,还是先请大夫看过再说。便是果真出了意外,也不好说是大公子下的手。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我们谁也没瞧见到底出了什么事,怎能这么随随便便一大顶帽子就扣到大公子头上。说到底,这还是你嫡亲的儿子呢。”
邵老爷闻言顿时晕了头,连话也不会说了,瞠目结舌地瞪着裕王爷,一脸的惊诧与意外。
他先前与裕王爷说好的可不是这样,只消把邵仲堵在了屋子里,到时候便随着他安插各种罪名,为了这,裕王爷还特意挑选了今儿赴宴的宾客,所图的不过就是把邵仲的罪名坐实。
便是这圈套的漏洞再多,有这么多证人在,不怕坐不实他的罪名,便是日后没有证据定罪,可他弑祖的名声却是传了开去,便是他的母舅家本事再大,也挡不住全京城的悠悠之口,他便再也没法承爵。
邵老爷本就不算聪明,而今被裕王爷当头一棒砸得晕头转向,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邵诚却是一门心思只想把邵仲踩到脚底,也不多想裕王爷话里的深意,大声嚷嚷着道:“王爷莫要替这畜生说好话,他是什么人物难道还有谁比我们更清楚。真真地貌忠实奸,心狠手辣,早先他甜言蜜语地哄得老太爷高兴,一门心思地想要把爵位传给他,谁料老天爷有眼,让这畜生瞎了眼睛,这事儿才耽搁了下来。而今他眼睛一好,立刻就寻上门来要承爵。老太爷不答应,他就狠下毒手。如此丧心病狂的恶人,就算千刀万剐也不能抵消他的罪过。”
他说话时屋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插话。邵老爷偷偷瞄了裕王爷,见他面沉如水,愈地觉得不对劲,想开口说什么,终究还是停了嘴。
太子一会儿看看红着眼睛一脸讥讽之色的邵仲,一会儿又瞧瞧跪在地上满面愤慨的邵诚,仿佛猜到了什么,并没有急着开口。
屋里诡异地寂静了一阵,忽听得“噗嗤——”
一声笑,福王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一面捂着嘴,一面扭头问邵仲,“大公子最近去过国公府?”
邵仲一脸悲愤之色,但终究强忍住没有作,闻言遂躬身回道:“回王爷的话,在下回京后不慎摔断了腿,平阳侯府老太太慈悲,接了我在侯府里住着,这一来月并不曾出门。直到前日接了王府的请柬,这才搬回了自己院子,不过也不曾出过平安巷半步。”
“这可就怪了。”
福王似笑非笑地盯着邵诚冷冷问:“你既然不曾去过国公府,方才二公子也没瞧见,怎么就一口一个要抢爵位的话,我这边儿听着,还以为二公子亲眼瞧见了还是怎地。”
他说话时脸上虽带着笑,眼睛里却是森森寒意,目光犹如利刃,狠狠地刺在邵诚的心口。
邵诚被他那森冷的目光一阵扫视,顿时心慌意乱,张嘴想狡辩,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浑身直冒冷汗,东张西望地想要寻到事先串通好的那小厮,可满屋子扫了一遍,也没瞧见人。心里头只把那混账奴才骂得狗血淋头,又期望着他能出来作证,言明方才听到邵仲与老太爷争吵的事儿。那该死的狗奴才,回头若是寻到了他,非要宰了他不可!
始终未曾话的太子终于忍不住了,嫩着嗓子软软地开口,“我晓得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
太子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仰着脑袋,指着邵诚得意道:“他自然是要这么说的,因为害了国公爷的不是旁人,就是这个混账东西。”
众人顿时一阵喧哗,邵老爷却是护着这个儿子的,闻言立刻急道:“太子殿下莫要浑说,方才犬子一直在席上不曾离开,老太爷无论如何也绝非他所害。”
“不是他,难道是本王?”
太子年轻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领我们过来的那奴才在外头走廊里一瞧见本王就吓得浑身抖,满口推脱着不让我们过来。本王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遂跟着大公子一起进了门,才进来就瞧见老太爷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那奴才却是寻了机会转身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