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阵,眼看着黎明将近,林子里终于又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侍卫们顿时一凛,正欲拿着武器再去伏击,却被七娘出声拦住,“是小舅舅来了。”
福王爷愈地困惑起来,一脸狐疑地盯着七娘看,直到卢瑞有些不悦地挡在了七娘身前,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妥当,尴尬地把脸转到一边去。
彭顺平果然领着一队人下山接应,山寨里的弟兄都是些爽朗直率的汉子,瞧见福王爷和众侍卫的装扮,很是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阵,又偷偷地挤眉弄眼,小声嘀咕道:“瞧见没,那位可是王爷。”
“俺今儿可算是见了世面了。”
“……”
但他们对七娘和田静却是极客气,俱是离得远远的,虽也忍不住偷偷瞅两眼,但瞧一眼便立刻挪开,十分有分寸。
福王爷头一回跟土匪们打交道,很是新奇,但他到底是王爷之尊,便是再好奇,也耐住了性子并未多问,外人瞧着,都觉得这王爷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镇定自若,颇有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本事,浑不知就在前不久,这位镇定自若的王爷还被俩孩子吓唬得面无人色。
白头山上果如彭顺平所说,每走几步就是个陷阱,大大小小,数不胜数,若不是有人领着,只怕再多的人也得折在里头。大家一面往山上走,一面又暗自庆幸,只要上了山,便不用再担心追兵,可福王爷却又想得愈地深远——若是这山寨的寨主把他们全扣押起来当人质,问朝廷要钱要物,这可如何是好?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上了山,早有山寨的下人收拾好客房候着,一见他们到了,便立刻引着众人洗漱休息。
一觉醒来,外头已是艳阳高照。山间阴凉,屋里并不热,倒比衙门小院子里还要舒服些。七娘才将将坐起身,采蓝和茗娟就端着水进了屋,二人的脸色都好了许多,见七娘起了,赶紧过来伺候,又小声道:“听说有官兵把山寨围了。”
七娘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缓缓擦了把脸,低声问:“舅老爷怎么说?”
“说是别管他们。”
茗娟捂嘴笑道:“金寨主说,不说山下才一百来号人,便是来再多来几倍,也让他们有来无回。口气可真大呢。”
“金寨主?”
七娘敏感地现了一个新的称呼。
“是南平寨的寨主,姓金。”
采蓝低声解释,想了想,又小声补充道:“是个年轻女人。”
七娘顿时睁圆了眼。年轻的女寨主,又是彭顺平朋友……
…………
洗漱过了,又匆匆地用了饭,出得门来,就瞧见田静在院子给摆了个桌子给人看诊。小院子里站了有十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却是极安静,规规矩矩地排着队,脸上的表情也是客气而尊重。
七娘隐隐觉得他们并不像普通的土匪,可又是什么人会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跑到山里来干这朝不保夕的伙计呢?
“阿碧——”
田静瞧见她,远远地打了声招呼,关切地问:“你身上可舒坦了些?”
七娘赶紧回道:“无妨了。”
说话时,人已移步桌前,低声谢过,罢了又问:“听采蓝说,追兵已经到了山下?”
“怕他们做什么?”
一旁有人高声插话,声音很怪,仿佛被捏着喉咙说话一般,七娘侧过脸来瞧他,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穿一身灰色的短褂短裤,皮肤黝黑,应是正在长个子,身形细长纤瘦宛如豆芽菜。
“那些官兵最是无用,若不是大当家的拦着,我非要下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少年人一脸忿忿,显然对于不能下山打架很是不满。
一旁的大婶毫不客气地笑话道:“行了你了,毛都没长齐呢,就整天想着打架。宇哥儿什么时候能打得过大当家一只手,大当家也不会拦着不让你下山。”
话一出口,大家伙儿便哄堂大笑起来。
那个宇哥儿的小黑脸顿时涨得通红,“你们都等着吧,再过两年,连大当家都不是我的对手!”
说罢,狠狠跺了跺脚,郁郁地跑了。
田静仿佛这会儿才听到他们吵闹一般,迷迷糊糊地抬头起来,疑惑地问:“人呢?刚刚还在的,怎么一眨眼就没影了?”
“甭理他甭理他!”
大婶儿笑着招呼道:“那宇哥儿是大当家的亲弟弟,整天想着下山打架,每日都要被我们笑话一句,这不,又给臊走了。田大夫你别管他,先给我瞧瞧。您说我这身子……”
见田静忙得不可开交,七娘也不便再多打扰,微笑着在一旁看热闹。
这南平寨里没有大夫,山寨里的人平日里害了病也都硬撑着,撑不过了,便胡乱采几把药材吃了,而今好容易才来了个田静,自是稀罕得紧,一拨接着一拨地往这边院子里赶。刚开始田静还耐着性子一个个地仔细询问,甚至还会一一提点平日里的饮食和作息,到后来,瞧见院子里的队伍越排越长,她再也没有了这样的心思,只得加快了看诊的度。
七娘见她忙得厉害,便过来帮着写方子,二人一个说,一个写,配合得却是天衣无缝。
彭顺平和金寨主一行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她二人忙前忙后的身影。金寨主若有所指地笑了笑,低声道:“彭大哥身边有这样的能人,怎么也不早些带到山里来,也省得我那些兄弟吃了这么多苦。”
彭顺平面色如常地笑笑,弹了弹肩膀上的灰,低声应道:“金寨主若真有心,舍了这寨子回县里,大家伙儿照样能过好日子。”
金寨主脸色微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歇一晚上的,感冒太难受了,呜呜,可是,本周五学生有活动,到时候还得请假,一咬牙还是今天先加油码字吧。
大家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