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没有芳菲尽,没有始盛开的桃花。
房,塌了。
一千零一号人,无论男女老少,全被压在废墟之下。
昏暗的光,吃掉一切生机,雨,开始下,肆掠侵蚀着碎骨的残骸。
那个女孩,穿着单薄的长衣,泥泞遍身,淋着大雨,颤抖地站在一片凌乱中,用一双稚嫩的、纤细的手一次次挖着瓦片、泥墙,呼喊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雨与泪混合,除了水滴的拍打,听不见任何回应。
哭累了,眼睛蒙得看不清了,嗓子嘶哑地干吼,头脑被冲的昏胀,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巨大的悲痛与煎熬,摧毁了所有的勇气。
“不要这样留我一个人,把我也带走吧。”
无声的祈求。
睡了。
多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
再醒来时,现实,换了天地。
家,再也没有了,无论是永远等待、亲昵呼唤名字的人,还是那间狭小却温暖的石头屋子,清澈的河水浑浊不堪,与灾后的世界画上同等的灰色。
附近未受灾的同胞听闻玉树的惨况,纷纷驰援,拿着铁锹、锄头,一个一个挖,一寸一寸寻。
整整七天七夜。
九百三十一具尸体,六十九人失踪,存活,仅一人。
开辟一处墓场,将所有受难的无辜百姓好生埋葬,这个曾经欢声笑语的村落,除了坍塌的遗址,再不剩其他,就像它的名字一样。
“卯,从今以后,你就跟随我们一起吧。”
一垛垛土堆旁,慈祥的上师牵过孩子的手,眼里无尽的怜惜。
“可怜的孩子……”
那一年,她目睹了一场浩劫;那一年,她成为了唯一一个幸存者;那一年,她刚满八岁;那一年,是她最爱的四月。
——
画面归零,皆一言不,惋惜地望着她。
“之后,我便离开家乡,来至逻娑,半生都住在色拉寺庙,虔诚地跟随上师,走他之前的路。”
她挤出些微笑。
“若不是那次天灾,恐怕,我会是另一个我。”
“初进寺时,我控诉命运的不公,厌倦世间的乏味,多少次梦回,再醒来,人生恍然无了意义,那本该活着的,是他们啊!而我的活,仿佛一种罪过。”
“我原谅不了自己……我一直在赎罪,为死去的他们,为活着我。”
说到此处,卯的眼里含起热泪。
“可后来啊,我遇到了更多人,男的,女的,年轻的,年长的,他们都敬重我,愿意与我亲近,希望得到我这没什么福运人的一些祝福。赐福之礼,我得以看见了他们的故事。”
“人这一趟,谁不苦呢?”
叹息一声,尽是忧愁。
“乐观开朗的孩子,背后是疮痍的伤疤;为了活着,付出心血,每日吃不饱、穿不暖,在夹缝中生存、在石头里开花的那些人;无情的战火,有的失去了国家,失去了襁褓,也失去了无数爱的人;还有每天与疾病斗争的病患,心理的,身体的,倒数着时间,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只为了活下去……”
“世人皆苦,每个人都在受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