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站在脚店门口,一时间进退两难。
显然这山君——如果真的是的话——并未看破自己到底几斤几两。该是瞧见自己带着一群阴灵走来走去,觉得该是个修为不俗的高人。
他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但看它竟然懂得揣度人心察言观色,该是很不好惹的。
它现在只向自己借身后这些“阴兵”
,又以财物诱惑……
李伯辰在心里叹了口气,尽量简短地答:“既然求我两次,便是有缘。你拿去吧。”
要是他还没睡着,此时必然心中狂跳,不清楚自己这种高人做派的对答是否恰当。但那红衣人立即再行一礼,语气中已有些喜意:“那明日请道兄带座下阴兵再往南行五里,至无经山口助我!”
她说了这话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身形忽然一晃,陡然淡去了。
李伯辰赶紧进了脚店穿回屋中往自己身上一躺,醒了过来。
到这时候,果然觉得自己心头狂跳如雷。从前在无量城中他就听人说起中6的种种奇闻异事,但大多都只当做传闻。虽然清楚世上有修法、自己也算半个修士,但在那种一城之地见得少体验得少,很难真的在意。
他自然也听说过修行一途有一种禁忌——人死之后的阴灵虽没什么用,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和那些阴灵打交道。因为阴灵该被幽冥阴差使者索去下界的,打这些阴灵的主意无异于招惹幽冥中的灵神,一旦运气不好,容易出大事。
但他总觉得世上阴灵这样多,人死之后很多时候阴灵也不是被立即索拿而要在这生界停留几天,自己略动些手脚,该是无碍的。
到今天似乎真的运气不好,招惹到些什么了。
他头一次与这世上传说中的在世灵神打交道,此刻才真切地意识到,在平时耳闻眼见的生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中,的确有许多诡异莫测的存在!
那东西提到明天到五里之外的无经山山口“助她”
……李伯辰略一想,觉得自己可以肯定那东西该的确是个山神了。
翻过无量城所倚靠的莲花山之后,北起莲花山下雪原、南至风啸峡这片方圆几十里区域中的最高峰的确叫做无经山。
是因为自己离无经山越来越近,那山神的面貌才越来越清晰、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么?
他并不想被卷进这种事情里——如果一个山神都要向过路的什么高人求助,谁知道那事有多诡异凶险?但要从北口镇出四横山脉,无经山的确是必经之路的。
李伯辰低叹口气,想明天真经过那里的时候,自己绝不睡着。身后跟着的那些阴灵,那山神要拿就自己拿吧。等他走出了无经山一带,该也就缠不着自己了吧。
但在无量城时他曾对那些阴灵说那时候帮了他,日后一定好好祭拜。这一回这些城中军士的阴灵要真被那个山神收去了,也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虽说人死成阴灵已是仅有零碎记忆和本能的无知无觉状态,可李伯辰仍旧忍不住心中失落。
他自觉有着与众不同的身份,在这乱世当中却没能力保护任何人。到了生死关头只能循着一个“忍”
字和一个“狠”
字,最终也只能勉强独善其身而已。
或许已经熬了几天且喝了酒,他心中失落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等他被隔壁男人咳嗽、吐痰声吵醒时,现天已大亮。他立即起了身,洗漱之后在店里花三钱要了一份腌笋泼肉面填饱肚子,便揣着匕出了门。
昨晚在酒席上听说的那支往清州去的小商队住在镇东福缘号,李伯辰走到客栈院子门口时现那支商队的人似乎也刚起身。
四个穿翻面皮袄的年轻伙计正在套车,皮毛油亮的矮马在寒冷清晨从鼻孔里喷出白雾。一个个头稍矮些的正在客栈店门前与店伙计说些什么,看样子像这商队的东家。还有个戴水晶眼镜的老头子将手笼在袖口,指挥那些伙计搬运皮货。
共有三辆大车,一辆厢车。可能因为收的皮货太多,厢车也被空出来运货了。
他在院门口打量一会儿,走到老头身边行了个礼:“这位老掌柜。”
……
他在院门口打量一会儿,走到老头身边行了个礼:“这位老掌柜。”
老者转脸看他,也还一礼:“啊,您是?”
“听说贵号要往清州去,想搭个伙。”
李伯辰客客气气地说,“在下遇到点难事,盘缠尽失,但还有把力气。路上赶车卸货,都做得来,给点吃喝就行。”
老者愣了愣,上下打量他,略沉吟一会儿。今年他们收的货多,的确缺人手。但走北口的路上并不甚太平,眼前这个年轻人突然冒出来,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可看李伯辰相貌堂堂,谈吐也不似寻常贩夫走卒那般痞气,心里的印象倒不错。他又想了想,转脸扬声道:“东家!”
不远处与伙计说话的矮个子转过脸。李伯辰看到这人的模样,倒是微微吃了一惊。被皮袄包裹得严严实实、又戴了一顶熊毛帽的这位东家,看着竟是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女人。
这女人走过来,目光先在李伯辰身上一扫,又看老者。老者便道:“这位小哥想搭个伙,还请东家拿主意吧。”
他说了这话便向女人行了一礼,转身慢慢走开了。也不知这老人是什么身份,对这位女东家的态度倒稍有些倨傲。
但女人不以为意,将李伯辰打量一番,脸上浮现出笑意:“怎么,小哥也是清州人?”
李伯辰在无量城待了三年,除了偶尔远远见到彻北公隋无咎身边那些侍女之外,几乎没再见过女人。而听女人说话,此时也算是头一次。这女人的声音并不属于十分悦耳那种,甚至略有些喑哑。但李伯辰听了,却觉得很是顺耳妥帖。
真是太久没见过女人了吧。他在心中自嘲一句,便正色道:“是。”
女子伸手捋去脸边一缕黑:“听口音倒不像清州的。您怎么称呼?”
李伯辰道:“在下李松。您是好耳力,我小时候其实在相州长大,前些年才去清州投奔亲戚,在细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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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