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颂横睨了她一眼,哼了声。
不过她肯主动开口跟他说起这个,他心里又觉得舒坦了点。
“你到底帮不帮?”
沈雁见他不说话,声音拔高了。
顾颂瞪她。让他办事的时候态度好点会死吗?
他心里的火又灼灼地烧了上来。但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几个滚,又还是说不出口。
越是这样,他瞪得她越是狠了,他冷冰冰道:“我又不是聋子,听见了!”
说完几步蹿进了府,反身来砰地将门一踹,揣着一肚子火回了房。
沈雁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也回了府。
路遇韩稷的事情被她抛到了脑后,反正她偷偷出门的机会也不多,下次多带人,谁又敢再对她不敬?
这一趟收获不小,刘氏的罪行基本已经清楚,但是即使推测成立,可还是缺少十足有力的证据,伍姨娘的死已经定案,刘氏身后有沈夫人又还有沈宦,她要想拿下她来,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她眼下才没有揭刘氏的打算。
她没有那么好心,也没有那份闲心专门去替伍姨娘翻案,她就算是这么做成功了,沈璎既不见得会消除对她的敌意,同时还得得罪三房,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追查这么久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刨开前世华氏那批嫁妆是怎么失去的。
如今看来,华氏前世的嫁妆是被刘氏窃走的可能性极大,就算刘氏不是杀死华氏的凶手,至少这钱也很可能落到了她的荷包里,如果前世刘氏谋夺华氏嫁妆的初衷也是因为替刘普还债,那么也就是说她剩下筹钱的日子也没有很多了,照此说来,华氏现在很可能已经被刘氏列为了目标!
但是,她将会选择从哪个方面撕开口子呢?
沈雁回房沐浴更衣完,不由顺着这根线索冥想起来。
日暮降临,东湖这边画舫上的灯也渐渐亮遍了湖岸。
卢锭常来此处清饮,与此处一帮画舫主们甚为相熟,今日他订的是座体型较小的纱窗画舫,刚刚好够四五好友把酒言欢。其实沈宓受嘉奖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大家不过是找个名目出来聚聚罢了,因为都是好友,所以气氛也活络得很。
夏末秋初的夜里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别的舫上丝竹之声不时传来,再有天上这残月相衬,便是枯坐也能觉出几分诗意来。几个人相互喝了一轮,卢锭便邀与座中另两位同窗去船头吟诗了,顾至诚不擅此道,只得在舱中喝酒赏景,沈宓最会照顾人心情,便留下来与他同饮。
沈宓盘腿坐在席上,宽袍大袖显得他在这情景之下愈多了几分飘逸。他说道:“方才我来的时候见北城兵马司那带兵荒马乱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至诚抿了口酒,“据说是北城营里进了飞贼。”
说完他又微哂道:“五城营那帮家伙不经事,一有点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便弄得满城风雨。大白天的就算是有飞贼,又跑去北城营里头偷什么?多半是因着眼看又到了下半年,乍乎两下回头好在皇上跟前求加饷罢了。”
沈宓闻言笑道:“五城营维护城内治安,自是不能与上过场见识过真刀真枪的五军营相比。”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
顾至诚谦虚道,“哪个衙门都有优有劣,不能一概论之。我纵使身兼后军营军职,底下也有许多不服管教之人,也不省心。”
说到军营,沈宓倒是又想起来:“西北据说已然稳定,辽王明年即到之国之龄,若是有他去镇守西北,魏国公兴许就可班师回朝。只是辽王性躁而失沉稳,不知能否这担当这重任。”
顾至诚想了想,说道:“自太子被废,如今宫中只余三位皇子,郑王楚王年幼,辽王本可延迟几年再之国,但皇上似乎对辽王寄予厚望,并没有打算留他在京的意思。”
沈宓沉吟片刻,啜了口酒,说道:“到底辽王姓赵。”
老魏国公虽然当初与周高祖是结拜兄弟,之后对韩家也十分宠信,至今并未有猜忌的迹象出现,但这异姓兄弟到底不如自己的子孙来得可靠,以周室两代皇帝疑心病奇重的情况来推测,西北辽东一带有赵氏子孙坐镇,终归比魏国公率大军驻守来得放心。
所以即使辽王并不善谋,也还是阻挡不住皇帝将他遣往西北要塞那么重要的地方的决心。
顾至诚与他同默了默,闻着声声入耳的丝弦音,晦涩地道:“皇上今年也已近五旬,龙体一向并不大康健。你我这些老臣和功臣想要彻底安下心来助大周共谋万年之业,兴许得等到下任君主登基才有希望了。”
周室两代帝君都如曹操般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安睡,朝野上下战战兢兢已有十三年,这兴许是赵氏天子独有的毛病,也或许是天下所有开国之君的通病,如今他们不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君王身上,不期盼他会是一代宽厚仁德的明君,还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