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养活的三个儿子,大儿子叫苏江,二儿子叫苏海,三儿子就是苏涛。苏老太太一直偏疼苏涛,苏老头儿去世后她也有心跟着苏涛进城去享福,但她摆弄不了莫英兰。莫英兰表面笑咪咪地,背后却给她吃过大亏,还是那种有口不能说的大亏。因此,她很怵莫英兰,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留在农村跟着大儿子过。
这会儿,苏江家的大门大敞着。
苏涛把车开进了院子,苏江家里却没人迎出来。每次来都被热烈迎接,今天却反常成这样,不对劲儿。他哪里知道,每次都老太太带头指挥大家热烈迎接他,今天老太太忙着教训苏珍没工夫指挥大家。
苏涛打开车门,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苏老太太坐在炕头上,坚持让苏画过来磕头。苏珍站在地中间,以不合适的借口坚决不松口。母女俩人对峙着,除了苏卉在一旁煽风点火,其他人都保持沉默。
直到苏涛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大家伙儿的注意力才从母女对峙的场面上转移。
苏卉是最高兴的,“妈,涛子回来了,我出去迎一迎。”
说着,她已经扭着水桶腰第一个出去了。
苏老太太的老脸不耷拉了,屁股一抬,人立刻从炕头出溜下地,穿上鞋就往外走,“涛子回来了啊!让妈看看瘦没瘦。”
说话间,迎出去的动作那叫一个灵巧轻快。
苏江的媳妇见了,撇嘴。平日里让帮忙干点儿家务活儿,老太太就倚老卖老地装不舒服,整日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时不时还要挑她的刺儿。而每次苏涛回来,老太太上串下跳的比猴子还要灵巧轻快。
苏江看到媳妇撇嘴,捅了媳妇一下,示意她收敛一点儿,然后不情不愿地出去了。他当然不情愿,老太太吃他的、喝他的,却不向着他。苏涛是有本事,是挣了很多钱,但抠门儿的很,除了年节时偶尔过来给买点儿东西之外,一分钱都不往外掏。
老娘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娘,跟前儿的苏海和苏珍时不时还送点东西过来,最能耐的苏涛最会装却一毛不拔。兄弟三个,他白养着老娘,每次苏涛回来还得当大爷伺候,他没把老娘和苏涛一起撵出去,就是天下第一孝子了。
这时,苏老太太左手拉着宝贝孙子苏锦程,右手拉着宝贝儿子苏涛进屋。后边,苏卉拉着莫英兰一通夸。至于搬东西这种事,当然是要“没出息”
的老大苏江和老二苏海来。
苏珍,苏江的媳妇,苏海的媳妇都留在屋里没动地方。
老太太进屋见了,立刻不乐意了,“都杵在那里干什么?老大家的,赶紧生火做饭。老二家的,你过去帮忙。”
她瞅了苏珍两眼,“你也去,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苏涛注意到了,今天的气氛不对。除了他老娘,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所有人对他们一家的态度都没以往那么热络了。在他眼里,农村女人被赶去烧火做饭再正常不过了,他每次来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待遇。
但今天情况不太对,他就显得客气了很多,“麻烦大嫂和二嫂了。”
然后看向苏珍,对上苏珍冷漠的眼,“麻烦大姐了”
五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想起上次在电话上大吵一架的内容,他的表情冷了下来。
苏老太太没注意这些,让儿子和孙子坐下,把提前藏起来的好水果、好瓜子等堆到了两人面前。
莫英兰走在他们后面,就没有这待遇。但苏涛在,怎么会落下这个心头好。因此,她和丈夫儿子坐到了一起。
苏卉跟着老太太热情地端茶倒水。
苏珍跟着大嫂二嫂已经出来了。但她没去大哥家厨房,而是直接回家。以前她由着老太太闹,是顾忌孝道。现在却不一样了,老太太触了她的底线。她的底线就是苏画。以前老太太怎么无理取闹,但从没提过让苏画过来磕头之类的事。
苏画是她的姑娘,是张家人。老太太奶奶不是奶奶,姥姥不是姥姥的,因为过继一事,关系本就尴尬,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才是正经。苏画的有钱三舅一出现,苏涛舔着脸要认回女儿,老太太理直气壮地摆奶奶的谱儿,天下没有这样的事儿!
人都有私心,她也有。她养了十一年的姑娘,他们凭什么跟她抢?当初孩子刚过继过来的时候,苏涛提过一次每年给她一万块的抚养费。她拒绝了,说自己的姑娘自己养,不要他的臭钱。苏涛果然冷血,不仅再没提抚养费的事,每年给小辈红包都没她家姑娘的份儿。小画不肯见他,难道他不会让她转交红包吗?给抚养费她肯定不要,但长辈给晚辈的红包她肯定会接、肯定会转交给小画。
走到半路上,和灰头土脸、粉色羽绒服湿了一大片的苏如兰走了个对面。
苏珍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怎么弄的?”
苏如兰立刻叽叽喳喳地告起状来。“大姑,你得替我做主,我好心通知苏画奶奶要找她麻烦,让她小心。她不感激我算了,还拿脏水泼我。你看,你看,”
她指着羽绒服上凝的碎冰和点点油渍,哭丧着脸,“买的羽绒服,花了七百块钱,就这么毁了。毁了这么贵的衣服不算,还让我滚。我让她赔我羽绒服,她居然放狗追我。大姑,你要替我做主,你让苏画赔我衣服钱。”
苏珍就是随口一问,哪里想到苏如兰抓着她,要她给做主。她拨开苏如兰缠上来的手,“你不欺负我家小画就不错了,哪里轮到我家小画欺负你?赶紧家去,冻坏了心疼的也只有你爸妈。”
说完,丢开苏如兰继续往家走。
苏如兰气的半死,“大姑你怎么这样?”
见人走的连头都不回,她跺了跺脚,往家跑,决定让父母替她出头。
苏珍进了家门就闻到一股食物香味儿中夹杂的中药味儿,“小画,谁生病了?”
正守着炉子的苏画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来,“没谁生病,我在煮药膳粥,等会儿咱俩一起吃。午饭就不做了,反正也不怎么饿。以后早饭、晚饭吃饱吃好,中午就吃点药膳粥垫肚子,怎么样?”
冬天是农闲时节,日头又短,一天两顿有点饿,一天三顿又觉得多。她觉得自己这样安排很合理。
苏珍没意见,“成,听你的。”
苏画报告道,“对了,刚才鸡窝里捡到一颗蛋,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冻裂了。”
“丢猪桶吧,冻坏的没法儿吃。蛋皮上带血不?”
“带。为什么会带血啊?”
“入冬就停止产蛋了,这是大冷天又开张了!休息够了再产蛋,第一个蛋都带血。以后进进出出的,咱们时不时瞅一眼,看到马上要捡回来。”
“知道了。”
苏画答应完,赶紧回去守着药膳粥。
不一会儿,药膳粥好了。苏画从碗柜里取了两个中碗,每个碗正好盛出九分满。锅里倒水泡上,粥端到餐桌上,咸菜都不用,两个人热乎地吃完。
这边安安稳稳的吃药膳粥。苏江家乱糟糟的打起来了,还是大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