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旁还有一位儒衫鬼修,以同样姿势斜倚,嘴里叼着一根刚冒出新芽的嫩草。
寿无际,四境圆满鬼修。他并没有撒谎,在当日被白一男剑气吓退之后,很快就来拜访白一男,以极其不要脸的行事风格,终于混熟,然后就更加不要脸,从此留在庙院,除了混吃混喝以外,也帮着操办一些庙院重修事宜,指指点点,吆五喝六,俨然半个主人。
白一男也曾责怪过他,可他却说,自己的家当都给了白一男,离开庙院生存不下去,只能先暂时寄居于此,大不了收钱,但只能赊账。
白一男于是就将仙人画卷和白色法袍都还给了他,希望他从此不要出现。
寿无际却拍着胸膛,表示拒绝,并傲然回应,大丈夫言而有信,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收回,坚决不要,也坚决不走。
后来,白一男才知道,寿无际只是无处可去。
他成为鬼修之后,在代郡一处无主山野,私自修了一座野祠,自封了一个山神,希望能够借着这方地脉气运,安心修炼。
怎料野祠草神并不是好当的,连续遇到下山历练的少年修士,以斩妖除魔之名欲拆他野祠,开始几波都被他顺利赶走,倒也相安无事,可去年冬日,有一位少年修士被他赶走后,竟引来了一位五境大修。
若不是寿无际对山间地势比较熟悉,很可能就陨灭在了当场。
于是他离开代郡一路向东,正好遇上了申骞义在残破庙院炼化神陨遗骨,这种宝贝,遇到了如果不起点非分之想,都不配做一个鬼修。
他通过两天的谨慎观察,确定凭借他的修为,完全可以碾压整座看似重重守护的庙院,不想有个白一男深藏不露,差点祭出可斩四境的剑气。
当时他并不想将自己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几件宝贝全都送出去,可白一男剑气逼人,毫不松懈,他还以为白一男的意思是不把他扒光了绝不让他走,这才破财消灾,终于成了一个不但无处可去更加身无分文的孤魂野鬼。
好在后来几次拜访,白一男并未再祭出剑气,他也就无所畏惧,大胆的把这庙院当成自己的家,从此有了一个可以混吃混喝的修炼之地。
做什么山泽草神,坐在谍谱阴神道场里修行才是最爽的。
有一次,他问白一男,养在丹玄之中的飞剑是何人所赠?驯服一柄从别人身上剥离下来的飞剑难不难?你的这柄飞剑是什么名号?
白一男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
破境五气朝元之后的修士,便可勘验是否具有剑修之资,真正的剑修通过修炼,会在体内窍穴之中孕化出本命飞剑,自身的先天资质,影响着孕化而出的本命飞剑品质。
与人交手,飞剑从窍穴而出,或赏心悦目或气势如虹或灵秀万千……总之飞剑各具特色,不可胜举。
剑修的本命飞剑,虽由自身孕化而生,却也能自行或者被人强行从窍穴之中剥离,然后温养于某些器物或者修士窍穴之内,重新用灵气滋养,待到气脉相合,心念相同,便能够运用自如。
白一男丹玄之中温养的仅仅是一道剑气,并不是什么飞剑,剑气只能施展一次,一旦祭出,便不复存在,飞剑则可以随时祭出,只要不被人禁锢夺走,永远可用。
一些不具备剑修之资的修士,虽无法孕化出本命飞剑,但若有机缘,一旦得到不错的飞剑,便可温养在自身窍穴之内,也可称之为半个剑修。
寿无际,虽然很不要脸,但相处下来品行还凑合,所以白一男不想骗他,但也不得不防备着他,于是对于他的问题,只能不答。
“果然是道家一脉弟子,就是不一样,才初窥两仪就有飞剑养在窍穴之中,真是羡煞旁人呀!”
寿无际感叹之中,夺过白一男的紫皮葫芦猛灌几大口酒,说是借酒消愁。
这些天,白一男早已习惯这家伙的不要脸,根本不会在意。
“你知道吗,其实我也算是儒家一脉弟子,曾接受过至圣先师的亲自传道解惑。”
他又灌一口酒,苦笑起来,说:“不过,至圣先师可能并不知道当时还有个我,他老人家光记名弟子就不止三千,我却只是那三千以外,有教无类当中的一个不记名而已。”
“有人传道,自当庆幸,你这般踌躇不应该呀!”
白一男一把夺过紫皮葫芦,认真地擦拭着葫芦嘴,说道:“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往前走,去哪里,就向哪里迈步,一旦有了踌躇,往往就会止步不前,最后却怨天尤人,这是不对的!”
寿无际竟然听了进去,沉闷的脑袋里一下子变得清明开朗,不知淤塞多久的修为瓶颈居然有些松动,隐隐生出一丝破境迹象。
他兴奋起来,蹦起身子突然紧紧抱住白一男,大喜道:“白一男,没想到你竟会是我寿无际的传道人,我的那些家当给了你,不亏!”
白一男吓了一跳,赶紧向后躲闪,由于用力过猛,直接从大青石上摔了下去,等再次爬起,只见寿无际已经跑向兴建之中的庙院。
“吃饭不用喊我!我要在后山闭关,待我出关之时,你白一男将会多出一个五气境鬼修朋友!”
看着他远去的欢快背影,白一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郁闷起来。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努力修炼,可境界却没有丝毫变化,难道真如大家所说,他的资质其实很差,若要晋阶破境,一定会比别人更加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