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脑子里怪书的原因,何云现在的脑子灵光了许多,如果是以前,这么多事情他还真未必记得过来。记性好、肯动脑子,再加上做事卖力,何云也能勉强跟得上管事带教,这倒使管事高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一年里,何云每日早晚负责接送二公子往来学堂,深夜则负责整理二公子的书籍和第二日要用到的课业。
而在诸多繁杂事项中,送二公子入学堂的任务最让人头疼。
不知怎的,学堂明明在临水城内有闲置的地产,先生偏偏要在城外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授课,以至于何云每天都不及天亮就要起床把主子送到山脚下,还要负责把偌大的书箱和笔墨纸砚一口气背到半山腰上。饶是何云做惯了农活,刚开始的时候也大呼吃不消。
幸好每天早上将二公子送入学堂后到傍晚学堂关闭的这段时间,何云可以随便休息。为了舒缓浑身的酸痛,何云在山上寻了一处天然的水潭。每次将二公子送入学堂之后,他都会把马车拴在水潭旁,自己则在潭中好好放松一下。
刚得知二公子要去的私塾居然在城外小山的半山腰上,何云吓了一大跳,毕竟自己在稻叶村的时候听说的最多的就是山上常有歹人野物伤人害命。
不过在表达出自己的担忧后,何云被告知小山顶处有一座道观,而整座小山都被道观里的道士们清理过,不会有野物、强人之流。而先生一定要在小山的半山腰上办学,而不是在城内的学堂,也是因为学堂和道观有一定的关系。
得知这些之后,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但何云也稍微放心了一点。在接下来的一年内,何云在山上果然从未现过什么猛兽强盗,反而经常见到一些道士出没。这些道士身上穿着制式的衣服,看起来和二公子的授课先生穿着有些相似。这使得何云彻底放下了戒心。
不过何云也没真的敢在休息时间内完全放松自己。为了保证自己每天晚上都能及时准备好二公子在第二天的课业,他会在空闲的时候去阅读书箱内当日用不到的各种书籍。一开始何云以为二公子学的和稻叶村里朱先生教的一样,都是些诗词经典。但后来他现,这个学堂教的东西五花八门,主要都是些医药知识、天文地理、奇文异志。
“这些也能考功名吗?”
何云在次看到这些的时候有些疑惑。然而主子做什么,自己这些当下人的是管不上的。只要能按时领到月钱,学堂就是教人打坐当和尚,何云也乐得给二公子准备佛经度牒。
这些东西虽然浩如云烟,却意外的很对何云的胃口。在稻叶村里面,朱先生只会教一些诗词歌赋、八股文章,村里的孩童们学起来无一不觉得味如嚼蜡,何云即使头脑灵光一些,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而这些天文地理、奇文异志里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江湖豪客的事迹,也有各地民俗风物,还有各种神仙之流的传说,惹得何云的心一阵痒痒的。
即使是最无聊的医经药典和各类道经佛经,也比写诗作文来的有趣得多,对这类东西,何云照样甘之如饴。
久而久之,何云阅读的度越来越快,每日的课业也准备的越来越好。在此变化下,二公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嫌弃他了,一些如磨墨、温笔等原本属于叶正天的活,也被指派给了何云。
相应的,何云每日领到的月银也涨到了二钱半,偶尔二公子还会赏下三五钱的赏银。除去寄回家的那一份,何云每月还能省下一二分。
……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经过去五年了。
临水城外小山中,何云懒洋洋的泡在水里,双手在身上缓缓按摩着,试图缓解浑身的酸痛,同时眼睛盯着某本挂在潭边树枝上的书,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按某种规律缓缓地吸气吐气。
说起这五年,何云过得也颇为充实。靠着每日的苦读,何云几乎把临水观内的闲散杂记全都读了一遍,连一些偏门左道的知识也没落下。仗着不错的记忆力,他在第三年就已经把自己能接触得到的典籍全部看完了一遍。现在二公子不仅将课业交予他准备,甚至连一些典籍的抄写也让他代劳了,看样子竟隐隐有将何云升级为伴读书童的意思。
除此之外,随着对各种典籍了解程度的日益增加,何云几乎每天只需要极少的时间就能准备好二公子所需的课业。由于每日将二公子送至山上的学堂后都能在山上闲逛一整天,何云也摸透了整座山的情况。除了一些被临水观划为禁地的地方以外,何云可谓对这座小山了如指掌。
在闲逛的时候,何云意外现了临水观的牛鼻子们每日练习武艺的地方。考虑到自己每次背着偌大书箱上山的辛苦,何云决定偷师一招半式。
以前在稻叶村的时候,何云和父亲进城赶集时,最喜欢听的就是说书人谈论那些武功高强的侠客浪迹江湖、行侠仗义的故事。如今真的有人在自己附近一招一式地练习武功,何云哪还按捺得住自己的向往之情,几乎每日都要偷看一段时间。
何云的想法是,等自己看得日久生熟了就也偷偷练练。就算自己没有成为大侠的资质,最起码也能达到个强生健体的功效。
刚开始的时候何云还只敢偷偷摸摸地练习,但后来他现这些道士似乎对自己的偷师行为毫不在意,也就逐渐地正大光明起来。后来何云才现,这些道士练习的根本不是武艺,只是单纯锻炼体力、增加身体控制力和柔韧性的基本动作。自己锻炼了之后,除了身体更健壮了、身手更敏捷以外,也就胃口变得更好了,其他的压根就没什么变化。
现这一点的何云不禁有些气馁,然而这股武侠梦一旦浮出了心头,不知怎得就再也按捺不下去了。不过后来生的事很快就打消了何云习武的念头:他现即使是这种基础的强身健体的动作,自己每次做完了都会大汗淋漓、肌肉酸痛好一会。按理说一套动作做习惯了,自己应该逐渐适应锻炼强度才是。但不知是自己的武学天赋太差,还是自己动作学得不到位,每次做完之后,何云都会浑身酸软,几乎都快要站不起来,非得在水潭里浸泡一个时辰,还得辅之以按摩,才能缓解这种感觉。甚至有几次跟着那些道士学了一些新动作之后,何云只要一自己锻炼,身上某些地方就会奇痛难忍。
现这一点的何云不敢再打武学的主意,只敢学着那些道士,做一些简单的锻炼动作。在翻阅各种典籍的时候何云了解过,有的门派为了自己的武功秘诀不外传,会故意在自己的武学秘籍里遗漏或篡改一些细节。修行这些武学的人只有在自己门派前辈的亲身指点下才知道如何避免这些隐患。如果外人捡到这些秘籍强行加以修炼,很可能会筋脉逆乱走火入魔,严重的会功力散尽,甚至会有生命危险。结合自己的情况,何云怀疑这些道士修练的武功也有这种漏洞,于是不敢再多学习什么动作,只把那些打磨身体的基础动作训练纯熟。
至于去找那些道士指点自己这种事情,何云连想都没想。不论如何,自己偷学别人的东西已经是犯了忌讳,要还是不知好歹地撞到人家刀口上,天知道那些道士会怎么处置自己。
修练武学秘籍的希望破灭后,何云将目光转向了吐纳法的修练。所谓的“吐纳法”
并不是指内家功之类的东西,毕竟用来修炼内力的功法是可遇不可求的。何云手中的吐纳法是他攒下了几钱碎银,从山上的道观中买到的。
说起这吐纳法,还大有来历呢!
据山上的小道士说,他们道观在数百年前曾经和某个仙人结过缘,这吐纳法就是神仙传出的修炼心法。
刚开始的时候只有观中一些高层才能修习这吐纳法,结果十几年过去了,竟无一人有所成就。不信邪的观主便将功法下给观内所有人员,结果还是没见谁修行出个子丑寅卯来。就这样,这部吐纳法一代代地传了下来。
看到这部吐纳法顶着“神仙功法”
的名头,却完全没什么用处,历代观主也都是郁闷的要死。然而毕竟这是神仙所传,几乎每一代观主都舍不得就此将其尘封。直到大概一百年前,临水观出了一位手段足以翻云覆雨的能人观主。
这位观主武功不是很厉害,但头脑达,能先人一步觑见商机。在成为临水观观主之前,就是远近有名的倒客。在成为观主后,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本看似无用的功法,实际上蕴含着巨大的价值。
在他的运作下,临水观将这本无名吐纳法包装成了八百年前天心道人为了普渡世人传下的“天心问道书”
,并且明码标价,高价出售。为了证明这的确是仙人传下的心法,临水观甚至搬出了历代观主的手记,同时表示仙法不可轻传,只有具备一定江湖地位或武学修为的有名侠客,才有资格备下重金将仙法请回家中加以领悟。
在临水观名声的加持下,这本吐纳法一经问世就引了大范围的哄抢。虽然临水观再三强调,只有“身具仙缘之人”
才能从这部功法里找到成仙了道之机缘,但架不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能就是那万中无一的幸运儿。在这股极大的哄抢风波中,临水观赚了个盆满钵满,这座名为“雾山”
的小山也是当时某位山主为了请到仙法而让出给临水观的。
然而很快人们就现,请回家的仙法并不能让自己成仙,甚至让自己功力再进一步都做不到。然而卖方早已再三强调,修行仙法需要仙缘,自己修行不成也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怪自己仙缘不足。但江湖上总有几个性子大的咽不下这口气,竟打算集结起来打上临水观。然而彼时临水观可完完全全当得上是“庞然大物”
,那几个人自然没讨到好。
碰了一鼻子灰的众人一气之下,竟把自己花了重金求来的“神仙功法”
免费流传了出去。随着功法的流传,邻水观的“请仙法”
生意很快就做到了头。这一风波过后,周围的大小势力都觉得被临水观坑了一把,于是开始不约而同地对临水观进行若有若无的打压。临水观纵然独霸沧水河一方,但在周边势力的联合敌视下,也逐渐走向了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