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听着他们汇报,目光仍时不时看眼蹲着玩耍的刘泠。
罗凡注意到他的目光,跟着他看了半天,眼睛一亮,“大人,要不请郡主帮忙吧?问题出在徐姑娘身上,郡主和那位交好的话,打探些消息很方便。她跟咱们这么久了……”
沈宴平静地看他一眼,如有千山压下,让罗凡骇得喘不上气,只好闭上嘴。
“你们先回去,我自有安排。”
沈宴打道。
两个锦衣卫互相看看,当然无条件服从沈大人的命令。
等那些神出鬼没的锦衣卫突然出现又莫名离开,一旁纳凉的村里人都自觉地离沈宴远了些。总觉得这个青年身上有强大的力量,不是他们这些人应该接触的。
傍晚炊烟袅袅,红日西沉,好几个孩子都被家里大人喊去吃饭。村子里的烟像浓雾般,一家家,一户户,倦鸟归巢,人回家里,这里倒像是世外桃源般。
刘泠走向树下的沈宴,他伸手,把编好的一个草帽扣在她头上。
“给我的?”
刘泠拿下,抚摸着,慢腾腾道,“沈大人这双手平常只打架杀人吧?忽然做这么平易近人的事,我受之惶恐啊。”
“那回一个来。”
“……沈大人,你是在向我讨要定情信物吗?”
刘泠认真问。她蹙着眉琢磨,没错,沈宴其实已经送她不少东西了,一个镯子,一头已经死了的小猪,逛街时又给她买了一只簪子,再加上现在的草帽……她却如此大意,什么也没送过沈大人。
“你想多了,注意脚下的路,别摔了。”
沈宴扶她一把。
刘泠扬眉:沈宴这态度……那就是了。
她走几步,平静至极地开口,“我其实早已经送给你了啊,我把我这个人都送给你了,多么珍贵的礼物,你不要而已。”
“……”
看着沈宴的脸色,刘泠忽然笑。她伸手扯他,在他冷眼看过来时,她的目光却平视前方的路,“你遇到了麻烦是么?我可以为你去徐时锦那里打探消息,她虽然聪明,我却也不笨。总有些消息,她不会透露给别人,却会不小心说给我听。”
沈宴脚步微缓,下午锦衣卫向他汇报情况的时候,说的话,显然刘泠也听到了。
她怎么会听到?
沈宴回想了一下,心情顿时难堪:罗凡当时的站位很巧妙,顺风而下,他的声音最容易被刘泠听到。但沈宴当时心不在焉,又把注意力放到刘泠身上,他并没有注意到罗凡的小动作。
罗凡崇拜沈宴,把沈宴当英雄,他又觉得长乐郡主配不上沈宴,就总是使一些小手段。刘泠傲慢,不跟他计较;沈宴也觉得他只是小脾气,过段时间就好了。他不能说待手下宽松,但也称不上苛刻。沈宴向来,只对自己是苛刻的。但现在看,沈宴觉得自己太过宽容。
这个少年,太自以为是……等回去邺京,看来得把他调远一些了。
现在,沈宴还要回答刘泠的问题,“和你无关,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掺和进来。”
刘泠瞬时转头,惊诧地盯着他,不敢相信他说什么。他对她好,原来不是在利用她吗?
沈宴慢条斯理,觉得这是稀疏平常的小事,都不值得特意交代一番,“锦衣卫这边是我管,你永远不用参与进来。你就做你的郡主好了,简单干净,纯粹明澈。”
“你在对我承诺?”
“对,”
沈宴停住步子,伸手到她湿润乌黑的眼眸下,轻轻揩去她睫毛上的水光,“我一直没说,以为你知道,但其实你并不知道,是么?和我在一起,你不必有任何负担。你还和以前一样,所有的问题,我都会为你解决。”
“但是你不懂,”
刘泠喃声,“我既不简单干净,也不纯粹明澈。我和你想的不一样。”
她没有拥有过那样的生活。
“我也和你想的不一样,”
沈宴声音无情绪,一针见血指出,“你不知道,我会保护你。”
这么足以让人感动震撼的话,由他口中说出,好像那么的理所当然,平淡至极。
可沈宴就是让你觉得很可靠。他不轻易给你许诺,他和你毫无干系,他不干涉你,也不迎合你,你做什么,他都只是冷眼旁观。但一旦你进入他的领地,一旦你被允许走入他的世界,他还是不会说什么,但你的为难,你的艰苦,他都会罩着你。
一旦他承诺,便是生死无阻。
被人保护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呢?
刘泠心口如被猛撞,呆呆地看沈宴转过身,继续走路。她忽而走上前,从后抱住沈宴的腰。沈宴停住脚步,后背感觉到小姑娘湿润的泪水。他等待着,有些期待,想听她说些什么。
小风徐徐,万家灯火亮起,远近青山涂满金米分,松涛如海,人声又寂寂。
刘泠低低说话,声音温柔,和平常的清淡一点也不一样,现在的声音像糯米团子一样软,“我真是好喜欢、好喜欢你啊,喜欢到……”
沈宴没说话,没动作,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因她不一样的温存,他心跳有些快,耳根也隐隐通红。这种期望,让他半边身子酥麻,只等着她解救。
刘泠低声笑,“沈大人,你的腰怎么这么细?”
“……”
这话题转移的!沈宴一下子心也不跳了脸也不红了,平静如老僧入定。他一把把刘泠从身后拎出来,推她一把,“好好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