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朝的户籍制度格外严苛,户籍黄册统计得也格外谨慎,除户部之外,各州、府、县也有黄册存档,想要凭空添出一人的存在,必须让这四家的户籍黄册同时更改,要做到这一步,可谓是难如登天。
钱璋也明白自己身份不好处理,听了花辞镜的话,便深吸了口气,谨慎地看着对面的裴玉,迟疑道:“裴大人,此事……有劳了。”
裴玉饶有兴致地看着花辞镜和钱璋两人的互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确定,花辞镜绝对是对眼前的少年动心了。
他原本以为,没有人能让风流成性的花蝴蝶收敛性子,却没想到,阅遍千帆的花家二爷竟是栽在了一个小白兔身上。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裴玉淡淡地笑着,“不过这城外的庄子也不安全,你还是换个落脚的地方罢。晋宁县主那边已经报了失踪,衙兵很快会查到这边来的。”
耽搁了这么久才报案,可以猜到钱阁老已经对这个庶出的‘孙女’不指望了。
此前他们尚遮遮掩掩,想来是还指望着偷偷将人找回去,再把人送出去。
如今既然肯报案,说明他们已经放弃了利用钱璋作为联姻工具的想法,现在只想知道这人的死活。
钱璋听了,显然也很快就想到了家中报案的寓意,一时间喜忧参半。
喜的是,家里人总算是不执着于要把他找回去与个太监联姻了,忧的则是,他在外头原本就没有什么熟识的朋友,花辞镜肯为他提供这样一个藏身之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若是离开了这庄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寄身何处。
裴玉沉吟片刻后看着他:“如果你愿意离开盛京,我倒是能为你找个去处,只是不知你肯不肯了。”
钱璋大喜过望:“若真能如您所言,在下必当感激不尽。”
他在县主府里艰难苟活了十五年,当真是怕了这高门大户里头的腌算计,如今既逃出来了,自然是想要离开得越远越好。
在他看来,无论逃去哪里,只怕都比县主府里胆战心惊的日子好得多。
但是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花辞镜。
作为从小就是看着别人眼色长大的人,他哪里看不出花辞镜眼底隐藏的情愫。
只是,他虽对花辞镜心怀感激,却并没有龙阳断袖之癖,着实无法回应对方的这份感情。
花辞镜倒是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大大咧咧道:“我这次回京也有月余,是时候该离开了。等你们起身的时候我同你们一道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裴玉挑眉,看来,花二是准备使出死缠烂打的招数了。
听了他这话,钱璋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于情,他虽然无法回应花辞镜的感情,但是对于对方提供的帮助,他的确是感铭于心。不夸张地说,只要花辞镜要,他也不是不能咬牙把自己交给对方。但是,他无法欺骗自己和花辞镜的感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于理,他既然知道花辞镜对他抱着这种感情,对双方都好的选择无疑是快刀斩乱麻地结束在还未开始时。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在听到花辞镜放话要与他一同离开盛京时,心底的确是掠过一丝欣喜的。
纠结的钱璋看看裴玉,又看看花辞镜,陷入了迷茫。
既有对未来的茫然,也有对自己选择的茫然。
这些时日,寻找钱小姐的告示贴满了盛京城内外,加上太后的千秋节快到,城内外看守严密,此时离京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裴玉把原本属于玄十三的腰牌交给钱璋,一并送给他的还有一套锦衣卫的服制。
看见这套鲜妍华丽的锦衣卫袍服,花辞镜的眼睛亮了亮。
他倒是忘了这点,小玉玉如今是锦衣卫的二把手,以锦衣卫的身份把钱璋带走,保管旁人不会有胆子去细查。
换上了锦衣卫袍服的钱璋顺便带上了遮住自己眉眼的半张玄色面罩,这也是锦衣卫密探的标配。
有了这身衣服的伪装,他也顺利地同裴玉再度踏入盛京的城门。
而就在他们离开城外的庄子不久时,便有盛京出来的府兵登门寻人。
留守在庄子里的是个老管家,眯着眼睛在府兵手中的画纸上辨认了半天,才缓缓地摇摇头:“没见过画上的这位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