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
岑绍雅下意识又想开始捏酸沾醋,可余光一瞄到张律师,硬生生将语音语调放轻。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都在等你。”
“在你心里,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
岑绍楠丝毫没有要给四姐岑绍雅面子的意思,张口说了句大实话。岑绍雅狠狠剜了岑绍楠一眼,就把头别到一边去了。
岑绍楠自顾自走到岑博美旁边,搬了张空椅子坐到张律师身旁,身子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卓嘉莉仍平静如水,淡然看着在场形形色色起起落落的人,仿佛正在生的事情都与自己毫不相干。
在震惊中站起还没顾得上坐下的岑绍宜皱了皱眉。
“五弟,这份遗嘱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见证人?”
岑绍楠黠慧地眨眨眼。
“妈在医院的时候立遗嘱,看到我在就随手拉我做见证了。”
“简直胡闹!”
岑绍康忍不住吼道。
“这么大的事情,怎会‘随手’让你去做!说!是不是这个女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
他激动地用手指着卓嘉莉,眼光扫过张律师,顿了顿,“让你们,给她造假遗嘱!”
张律师闻言,眼色一沉,托了托眼镜,清清嗓音。
“岑二老爷,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作为专业律师,谨以我服务了岑家近二十年的名义誓,我忠于岑家,绝没有为自己谋私而践踏法律底线,也没有做出任何损害岑家的事情。”
“而且,你们觉得这个失去丈夫、被你们赶出家门、一无所有的女人,有什么能耐让我、我们,为她冒险犯事?”
岑绍楠滑稽地在“我、我们”
上加重了语气,似笑非笑地看着岑绍康。
岑绍康被堵得面红耳赤,半天扯不上话,倪敏儿见情势不对,慌忙拉着岑绍康的衣角让他坐下。岑绍康心烦气躁,把还在手中的遗嘱摔在了茶几上。
岑绍宜打了个眼色,岑绍雅立马将遗嘱拿起递给了她。她掂了掂手里沉重的一页薄纸,心里开足了马达盘算起来。
“张律师,我敬重你是与岑家合作多年的老人,但毕竟这是涉及到整个家族甚至振中集团的大事,我们谨慎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请理解。”
张律师对这段“肺腑之言”
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即便有你和绍楠的见证,我们仍然想确认一下这份遗嘱的真实性,否则大家就算明面不说心里还是有刺的,更无法认同,对吧?”
岑绍宜居高临下般扫视了一下身旁的岑家人,大家都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回应赞同。岑绍宜心里得意,优雅地坐下,一副大公无私的架势看向了张律师。
“岑三女士,您说得非常在理,所以岑老太太也已经准备好了。”
张律师变魔术一样又在公文包里拿出一封信。
“这封岑老太太亲手写的信,我觉得,还是交由你们来读吧。”
“我来读。”
也许剧情太精彩了,让坐在后面的岑博凝也不由自告奋勇充当了播音信使。
信读完,岑博凝眼神有点疑惑,但没敢吭声只将信递给爸爸岑绍康,岑绍宜、岑绍雅也聚过来一起研究着这封突如其来的遗物。
信上的字有点扭曲,但大体还能看出是岑老太太的字迹。
“这是岑老太太去世前三天在医院写的,我和楠先生在场见证了整个过程。”
不等众人开口,张律师先讲了个大概。
“张律师,这个……我们也无法判断这是母亲在清醒状态下所做的决定。”
故作为难、却之不恭等伎俩,岑绍宜是早已炉火纯青。
“叮”
、“嘀嗒”
、“噔噔噔”
——突然大家的手机同时响起了群信息声音。
岑绍楠潇洒地朝大家扬了扬手机,岑博凝眼疾手快先打开了群里岑绍楠的视频,然后,除了视频里的声音,在场的人都不一言,休息室里沉默了很久很久。
虽然之前张律师找到卓嘉莉时,已给她看过视频内容,但如今再次听到,仍让卓嘉莉红了眼眶。她闭上眼睛,脑海里还能清晰记起视频里一位即将油尽灯枯的老人,是如何硬撑着一口气,艰难伏在病床小桌一一划写信的情景,因手颤抖,她写几就要歇一歇,好几次差点都要滑下来。写毕,她竟然喘着气一字一句念起了信的内容:
“我的亲人们,当你们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往天国找老爷子了。我这一生和老爷子相伴五十载,深知夫妻同心的道理,可惜我的儿女们,绍君不在了,留下儿媳碧芸,绍康犯了大糊涂,绍宜没了丈夫,绍雅也是没个知心人,绍楠更是老大不小仍形单影只,最让我痛心的是岑家唯一的孙儿博文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这副老骨头真不忍心绍君一脉只留下两个寡妇……嘉莉是个好孩子,博文也爱她,倘若大家要赶她走,我希望她能抛却怨恨,代博文照顾好岑家上下,同时暂时接管振中集团,等待博文归来重聚。”
视频里虽不时因咳嗽打断了念信,但总算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让所有人知道,这确实是岑老太太清醒的意愿。岑绍宜更知道,自己今晚是彻底败了。
由于休息室里的一场大龙凤,振中集团行政总裁的就职仪式足足推迟了两个小时,但今晚的事情太让人震惊了,宾客和媒体记者都仍然守在会场,没有一个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