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已决,我闭上眼,扔下了。
车头撞上我的腹部,我不躲闪,直至落地。后脑勺传来钝痛,我耳边声息繁杂。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很是任性,我不愿意清醒。
耳边时而是谩骂声,时而是呼喊声,时而是鸣笛声。起初我还能分辨哪些是梦,那些是现实。后来,我陷入了沉沉的梦境:全部都是周渊。
他在我摔倒时站在我面前,笑如春风:“淼淼,我扶你。”
邹瑶奴役我时,他帮我抄写她的作业,完事了,翻墙带我去玩。无论是放风筝还是采摘满田的紫云英,他都能给我无穷无尽的快乐。
刚来例假,我恍然无措,坐在原地,生生冒着汗。不知如何是好。等同学都走进了,他从初中部跑到小学部,问着白惨惨的我,我死磕着不说。他耐性好极,索性拿出作业,和我一起坐。后来,他约摸是猜到了,把他的外套给我。
数不清的次数,他大风大雨送我回家。他把我护在臂弯内。伞沿从来都是倾在我这边。
邹瑶闹起来,邹家的仆人不分青红皂白,全都打我。周渊知道,年少的他动着怒。却无可奈何。每回撩起我袖子看到瘀伤,他都会笨手笨脚给我涂药。时间久了,他就熟练了,还会塞我颗大白兔奶糖。
他说,这样糖会甜到心里,身上的痛,就无关紧要了。
白晃晃一片,我又回到了初遇周渊的雨天。
我被邹瑶陷害,留下打扫卫生。邹定邦以为是我不听话,惯着邹瑶。整个教室,都打扫的。那时候我来邹家许久,反抗失败后,我学会了忍气吞声。
夏雨轰隆隆下着,却是闷热。
我折腾完整个教室。浑身冒汗。望着窗外暗下来的天幕,我不再耽误,收拾好书包就回家。邹家离学校很近,我走快点,十几分钟就走完了。我都好奇,他们居然放心我。也亏了他们放心我。
关灯锁门,我撑开黑色的大伞,快步冲进雨幕。
我以为没人了,却还有个人跑在我面前,没撑伞,浑身湿透了。我在邹家十分孤僻,我都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生生攥住了他的衣角。周渊的衣角。
彼时他初中,青涩懵懂,却有成年后不可取代的风华。他回头,手依旧撑着头。无用地过滤着雨水。他看到我,微怔:“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伞,送你回家。”
我死拽着他的衣角,生怕他走。现在我记不清我是什么想法了,可能是想,有生之年,受人排挤的我,居然还能帮助到别人。
他咧嘴大笑,湿漉漉的大手拍拍我的头:“妹子,已经湿了,没关系。”
我咬着唇,直直望着他,固执万分:“送你回家。”
拿我的拧巴没辙,周渊失笑,接过伞:“好,你送我回家。”
我当时只顾着愿望达成,根本没注意周渊是把伞偏向我的。周渊的意思很简单,他已经湿了而我没湿。
从那以后,周渊会主动找我。
渐渐熟悉了,他对我尤其好。他告诉了我初逢时的细节,还说,那时候固执己见的我,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
自十二岁至二十二岁,周渊陪伴我的事迹浩浩渺渺,值得我花一辈子去回忆。
他跑在我面前,越来越远,我舍不得了,想喊,喉咙处却像含了根刺,一动,就火辣辣的疼。
“别……”
我喃喃出声,希求他不要走远。
“周淼淼,你醒了。”
谁在说话?
谁会用倨傲的口气跟我说话?
他到底是关心我,还是在责怪我?
头好痛。
剧烈的光,崩裂在眼前。
骤然睁眼,我不适应乍亮的光线,再次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好舒服,我不要醒。凭着此念,我舒舒服服合眼休息。
“周淼淼,给你三秒钟,给我睁眼。”
白誉京再次命令我。
是啊,是白誉京。我生命里对我如此强势的男人,不是只有白誉京?
浮光掠影间,我回忆起了种种。
红灯变成绿灯的瞬间,我有意寻死,显然,我失败了。
周渊已经离我而去,我不愿意再对着白誉京演戏。
在他薄唇吐露“三”
时,我闭着眼,冷言冷语:“数到一百,我都不醒。”
“是吗?”
他轻轻反问。尾音未落,他的大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本来就痛,被他狠命掐住,光咳嗽,都耗尽了我刚刚聚起的力气。
无可奈何,我睁眼,迎上双目猩红,竟已暴怒的眸子。刹那失神,我说不出话来,喉咙处的痛感愈强烈,就跟燃起了小火似的。
“没死,还要装死?”
白誉京看我快歇气了,才松开手,十分嫌恶。
“病假十天,逾期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