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申原先并不负责冥河监牢,只是前段时间,端酉被黄泉道下爬出来的魅鬼所惑,如今还在受罚,而先前过来的端巳又英勇有余智慧不足,所以小九端申赶来冥河监牢负责看管一段时间。听到景尧的话,身后浓眉大眼穿着盔甲的男人低声应是,跨进监牢当中,将拷在鬼老三身上的镣铐解开了大半。
鬼老三刚从半空中落到地上,便窜到了监牢一角,拖动着镣铐出声响,口中还喃喃有词。
“别杀我,别杀我。”
时而又眼神迷离,双手在身前乱挥,“定是假的,神祇早已陨落!妖鬼天下!这是妖鬼天下!”
景尧走进了监牢当中,在鬼老三面前蹲了下来。鬼老三似乎是很怕有人离他近了,双脚乱蹬着想要离景尧远些,嘴里还出些意义不明的单字。
“你为什么会去永安?”
景尧伸出左手,一道银丝从他掌心窜出来,贴上了鬼老三的太阳穴,方才还同中了邪一样吵闹不休的鬼老三骤然冷静了下来,一双眼定定看着景尧,再张口说话时,像是木偶一样,颧骨在他的动作间出声响,咔咔,咔咔。“是预兆……预兆让我去永安。”
鬼老三猛然抬头,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景尧,仿佛在透过他看什么,“神祇陨落万年之久,该是妖鬼降世!”
景尧背上沁出一层薄汗,他却依旧不松手,“是谁捏破了你的魂丝。”
“魂丝……魂丝……”
似乎是问到了什么鬼老三不愿意回忆的事情,景尧被震得退开两步,虎口阵阵麻。而监牢中的鬼老三则是彻底疯魔了,不住拿头撞在青石墙上,血肉模糊。
景尧脸色难看,他没能从鬼老三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不提是谁主导着让他去了永安,就是连是谁杀了他在永安的□□都没能问出来。
生生捏碎魂丝,景尧望向幽深的冥河底,他想不出,这世间有谁能做到这般,即便是顾言风,想要生生捏碎别人的魂丝恐怕也要去掉半条命,才能承受得住魂丝破碎时的反噬。
可如今,却有人折了鬼老三半条命,还让他连提都不敢提起。景尧甩手离开了冥河监牢,心头一声长叹。
黄路被端午抱在怀里,挣脱许久都没能挣开,几番下来,硕大的黄鼠狼认命得任由端午抱着,张开了四肢,懒散地晒着太阳。小玄猫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凑在他身边,昂起头想替黄路梳毛。
顾言风同林涂说完话推门出来时,小院里正是这样一幅和平的景色。听到门响,刚刚安静片刻的黄路蹿了上来,坐在矮凳上的端午险些叫他掀个倒仰。
“阿黄。”
林涂伸手揉了揉黄路的脑袋,黄鼠狼两只竖起的耳朵抖了抖,尾巴同小狗似的直摆动。“先不变回人形,如今状元府守卫森严,你得偷摸进去,帮我找找,施淼的魂魄还在不在状元府里。当时我只来得及带走施淼的一丝魂魄,其余的消失得很快,并不在我兔儿灯里。”
黄路原地转了两圈,毛茸茸的前爪抬了起来,指了指顾言风,又不停地摆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这姓顾的有什么用?还不如他兽形的时候管用。
顾言风自然也是看懂了,伸手捏住了黄路一侧的脸颊,原本瞧着一张可爱的脸,被他捏得成了大盘子,黄路尾巴高高翘起,上面黄红色的毛竖立着,根根分明。
“鬼王大人。”
林涂安抚地摸着黄路的下巴,小黄鼠狼就在舒适同愤怒间无缝切换,“阿黄脾气大,还请您别逗他了。”
顾言风收回手,他看着将脑袋搁在林涂腿上的黄鼠狼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心底泛酸,伸手提住了黄路的脖子,抛向院子当中,“永安这些年变化极大,你总是闷在院子里,我陪你一同去转转?”
林涂张嘴刚想要拒绝,但顾言风紧接着道,“出去走走总比在这儿等着探查得好的好,说不准这一路上我们能现些别的呢?”
黄路原本已经跃上了院墙头,正在规划路线。猛然听见阿黄两个字被顾言风喊了出来,毅然决然调转方向,扑向了顾言风。顾言风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将林涂哄心动,等眼角瞧见那抹黄时,已经躲避不及了,勉强后退板寸,却依旧被黄路用爪子在衣服上挠了一道,腰间玉带随着黄路落地一同掉了下去,先前在黄泉道顾言风用来遮眼的白色绸纱出现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上,可再仔细瞧瞧,分明是先前林涂打斗间破了半块的软绸上的。
林涂的视线随着那绸纱一道缓缓落在地上,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顾言风。顾言风右手背在身后,轻咳一声,脸上神色未变,“我瞧你那软绸用的顺手,便将这块碎开来的收了起来,想着什么时候替你将软绸修好。”
顾言风弯腰捡起了白色绸纱攥在了手中,嘴里虽说着是要替林涂将软绸重修好,可手上却半点没有要将绸纱递出去的意思。耳朵尖也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林涂收回了落在他耳尖的目光,看向明晃晃的日光,“那出去看看吧,端午要一同去么?”
突然被点名的端午先是开心得蹦起来,天地良心,她成日待在这院子里,早就闷得快要霉了,能出去自然是千百个乐意。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便触及到了顾言风冷冷的目光,于是开心到蹦起的小丫头又缓缓放下了半抬的手,转而摸了摸鼻子,“林姐姐,你们去吧,我是鬼体,晒不得太阳。”
暴露在日光下的端午一本正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