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人影整个人都拢在一个偌大的黑色斗篷中,只露出半面银色面具,声音喑哑,道:“你争了这十多年,总算是如愿以偿。你看,征北军破了北戎,一雪当年的图门关之耻。对于天朝的百姓来说你就是明君,将来,史书上会有你熙麟帝的重重一笔。”
皇上默了一瞬,唇角勾起,道:“是,朕总算是得偿所愿。只是,为什么不给朕多一点的时间?朕,还想看河清海晏的盛世天朝,朕还想让后代绵延千秋。可惜,朕至今没有皇子出生,仅有一个公主,还体弱多病。朕,不甘呐!”
他闭了闭眼,“眉妃的死,是意外,还是其他?”
对方道:“若是她真的生了皇子,你可放心?”
皇上不说话了。半晌苦笑道:“没有哪个皇上能做到朕这般窝囊了吧?”
他挣扎着撑着坐起来,眼睛红,死死地看着对方,“朕知道你可以!红楼主人神秘莫测,掌握天下最大的暗杀组织,消息也是最灵通的。你以前可以让朕续命,现在也可以!你给朕续命,你需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对方似乎眼神里带着怜悯,道:“古南越秘术早就失传,本尊之所以能给你续命,不过是因为你当年尚年少,血气没有枯竭。皇上,”
他叹息,“这个世上万物都是相克相辅的,没有人能始终被上天眷顾。”
皇上努力撑着,眼睛都要眦出血来。最终,重重地砸到了龙床上。
隔日,宫中传眉妃病卒,封淑妃,死后无限荣光。
再一日,有人供出策王是买凶杀偁王的幕后人,陈家是帮凶,皇上又怒又痛,下旨剥夺其王爵封号,并在其府搜出黄袍等违禁之物,其觊觎皇位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当夜,策王不知所踪。
而陈家被牵连,淑太妃自缢,陈国公撞柱自戕。一夜之间树倒猕猴散,与陈家相近或是暗中有来往的尽数被抄家,论罪处斩或监禁,男充兵,女入奴籍,哀号声响彻盛京城,人人自危。
***
城西最偏僻的那个小院子,呜呜着,薛名晖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努力从麻袋里挣脱出来。
他伸长脖子往上看,目光落在那个少年人的身上。
对方不过十七八,眉狭长,眼睛清亮,微微眯起时带了几分忤逆不训,还有几分狡黠,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少年人就是北戎闻风丧胆的征北大将军李霁开。
她斜坐在长凳上,一脚搭着,一手拿着根马鞭,有意无意地在手掌里轻轻地击打。
稍微远点,十多个黑衣人肃然而立,手按在刀柄上,个个神色冷漠,杀气隐然。
有人抽去了他嘴里的破布,薛名晖终于出了声,“李开?李霁开?”
李霁开似笑非笑,“本将军该怎么称呼你?策王?还是反贼薛名晖?”
薛名晖目眦欲裂。
曾几何时,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策王,短短几日便家破人亡,成为丧家之犬。
他突然有点后悔,如果不是贪心太过,早早脱离这个权力漩涡,或许就在封地做个闲散王爷也是好的。
这一切就像是个醒不来的噩梦,眼睁睁地看着敕卫长驱而入,明晃晃的刀戟灼伤了他的眼睛,看着府邸里的人奔走呼号,看着妻妾儿女张皇失措……
原先,他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最起码能够逃出盛京,能够有苟延残喘甚至是韬光养晦的机会。谁知道仅仅出了城不过半里的路程,跟随的暗卫被尽数劫杀,而自己被带到了这里。
李霁开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是不是觉得这儿眼熟?当年可是策王殿下围杀北戎大王子和你七弟的地方。啧啧,当时,王爷可真是威风八面。”
对方脸色难看。
当年,盛京百姓与北戎人生冲突,北戎驿馆被烧,彼此都造成大规模的死伤。他得到消息北戎大王子昊阳率部下潜伏在这个小院子里,伺机逃出盛京。
他想要独占这份功劳便秘密带人追赶到此,却遭遇了宗曜。
当时一念恶起,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将两方人马都杀戮殆尽,既得了功劳,又能铲除敌手。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对方联手退入密道竟然不知所踪。虽然事后他封了在场人的口,也抵死不认,却与宗曜之间的明里暗里的生死之争呈白热化。
随着皇上逐渐被架空,太子的上位,宗曜的权势遮天,让他越低调小心,蛰伏不动。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是错落了一着。
他索性淡定下来,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李大将军这是来和本王秋后算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