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大擺筵席三日三夜,夢裡沒有沈硯,她還是躲在祖母懷裡撒嬌的小姑娘,鬧著說禮花嚇著自己,要祖母替自己捂住雙耳。
許是夢中一切過於美好,宋令枝總不願醒來。今早白芷連喚了她好幾回,宋令枝才悠悠睜眼。
佛堂近在咫尺,藏香裊裊,梵音繚繞。
佛前拜佛錦褥鋪陳,宋令枝款步提裙,拈香,在佛前拜了三拜。
前世因著照看賀夫人,後來又因養父叨擾,賀鳴連著好些年沒趕上春闈。
好容易考中狀元,又因宋府被貶蠻夷之地。
十年寒窗,何其辛苦。
宋令枝不求其他,只求賀鳴能達成夙願。
雨聲聒噪,出了佛堂,宋令枝無意踩上水坑,羅襪盡濕,冷意漫入足尖。
無奈之下,宋令枝只得先一步折返回屋子。
廊檐下懸著金絲藤紅漆竹簾,樹影搖曳,遙遙望著,秋雁和白芷還在廊檐下。
伴著水聲,二人竊竊私語也隨之傳來。
白芷橫眉立目:「你膽子也忒大了,這也能攔下的?」
秋雁無可奈何:「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她嗓音哽咽,「白芷姐姐,姑娘如今這般你也瞧見了,倘若她有個好歹,你我二人,可如何是好?」
白芷連聲嘆氣,背著雨幕同秋雁坐在繡墩上:「可這能瞞到幾時?終究是紙包不住火,若是時日多了,姑娘定會起疑心。」
秋雁長吁短嘆,愁容滿面:「我也不知該怎麼辦了,如今老夫人那邊還以為是賀公子榜上無名,名落孫山……」
驀地,手上的油紙傘掉落在地,驚起一地的雨珠。
雨聲不絕於耳,宋令枝肩上、臉上都落了雨珠。
沾著水珠的長睫輕動,宋令枝喃喃,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榜上無名,名落孫山。
怎麼可能,以賀鳴的學問的膽識,不可能落第。
除非……有人從中作梗,又或是賀鳴從始至終,都未曾上京趕考。
雨水泅濕衣襟,宋令枝轉身奔向雨幕。
水霧朦朧,身後是白芷和秋雁的呼喊。宋令枝不曾駐足,冒雨疾步奔向沈硯的書房。
雨水在她身後融成濃濃的水墨畫。
……
書房內。
雪浪紙平鋪在紫檀嵌理石書案上,沈硯一身月白圓領袍衫,雙目輕闔,一手揉著眉心,一手輕在案沿上敲打。
指骨勻稱,骨節分明。
楹花窗子半支著窗欞,偶有雨絲飄落。
雨珠如竊竊私語,綿延不絕。
岳栩垂手侍立在下,面容拘謹:「主子,京中來信。」
明面上,沈硯此時還在五台山為太子祈福,這信自然是從五台山輾轉而來,如今才落至沈硯手上。
斑竹梳背椅倚在身後,沈硯漫不經心道:「——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