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眉:「站在這裡作甚,也不怕中了暑溽之氣。」
太子一怔,他從未見沈硯關心過他人。
目光在沈硯和宋令枝之間來回打轉,而後拱手,太子溫聲:「是我考慮不周了。三弟如今真是長大了,若是往日,定不會……」
沈硯抬眸,面色冷清:「……還有事?」
太子挽唇:「我不過是偶然碰見宋姑娘在這賞錦鯉,多說了兩句罷了。三弟何至於如此?若是三弟介意,下回……」
沈硯面不改色:「皇兄多慮了。」
太子詫異:「那是我……」
沈硯面無表情:「我從未將你放在眼中,何來介意一說?」
……
太子拂袖而去。
頃刻,烏木長廊只剩下沈硯和宋令枝二人。
日光灑落在檐角,暖意融融。
宋令枝卻只覺後脊生涼,寒氣侵肌入骨,遍及四肢。
沈硯站在自己身側,那雙漆黑眸子蘊著淺淡笑意,指間的青玉扳指輕轉:「……喜歡皇兄?」
宋令枝震驚仰頭,搖頭如撥浪鼓。前世陰影籠罩,她對皇家避而不及,怎麼可能還會去喜歡太子。
攬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強勁,不容宋令枝有半點退縮之意。
沈硯擁著人,唇角笑意淺淺,不知是信還是沒信。
雅間聲樂如常,舞姬輕敲檀板,聲聲入耳。
半盞茶功夫過去,也不見沈硯臉上有異,宋令枝悄無聲息鬆口氣,只當是自己多疑。
想想她和太子不過說了兩句無關緊要的話,無甚大事。
懸著的一顆心稍稍放下。
先前領他們上樓的掌柜忽然匆匆上樓,他雙手捧著一個漆木茶盤,掌柜點頭哈腰,畢恭畢敬端上。
銀白盤子中間,肉片薄如羽翼,晶瑩剔透。
宋令枝好奇抬眸,她在家中也見過肉片,但遠不如盤中所盛輕薄潤白。
掌柜滿臉堆笑:「殿下,這是你吩咐做的生魚片。」
宋令枝雙目愕然,怒而轉:「你——」
心口翻江倒海,陣陣噁心湧起。
怪道她覺得這肉片甚是眼熟,原來竟是後院池中的錦鯉。
舌尖苦澀噁心,宋令枝只覺得渾身冰冷徹骨。
沈硯不為所動,望向她的目光依舊平和坦然:「你不是喜歡嗎?」
惡寒湧上心間,宋令枝身子顫慄,連話也說不清:「你、你……」
捂著心口一陣乾嘔,忽然想起不能在沈硯眼前提「噁心「二字,宋令枝忙忙捂住雙唇,坐直身子。
攥著絲帕的手指忍不住顫抖,宋令枝氣息急促,那生魚片近在咫尺,恍惚之間,宋令枝好似又看到了在池中遊動的錦鯉。
斑斕多姿,自由自在。
而如今——
盤中的魚片薄如蟬翼,幾近透明。
許是剛宰殺不久,盤中的魚片還會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