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妤走后,徐氏就大了一通脾气。
她是家中嫡女,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嫁到阮家后因为老夫人不是她正经婆婆,没给她立过什么规矩,虽说夫妻不睦,但自打她想通后,也就没再把她夫君当一回事,操持着后院,管得妾氏、庶女一个个听话不行也因此,她脾气十分大。
阮云舒已经被人请了出去,其余婆子、丫鬟也都退下了,只留盛嬷嬷在她跟前看着。
桌上那套定窑白瓷茶盏已成了碎片,什么瓜果糕点也都掉了一地,徐氏手撑着桌角,胸口仍在不住起伏,哪还有一点平日那副贵妇人模样她一边任由盛嬷嬷抚背匀呼吸,一边气道“我看她就是生来跟我讨债”
这是她从前口头禅。
每每在阮妤这边得不到宽慰,她都会这样咬牙切齿又心酸无比地说一句,可今日这话说完,她自己反而先卡壳了,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盛嬷嬷知道她在想什么,放柔嗓音劝道“大小姐到底也才十六,突然碰到这样事,难保会想不开,回头老奴去劝劝,她肯定能改变心意。”
“劝什么”
徐氏还是怒火未消,“她要回就让她回我就不信她养尊处优那么多年,回到那下乡里地方能习惯”
想着这恐怕只是阿妤气话,她倒也没那么生气了,推开盛嬷嬷手,淡淡吩咐道“你也不用去劝,她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她既铁了心且由她闹一通,回头等她想明白了自然会乖乖回来。”
“这”
盛嬷嬷有些犹豫,但也知晓夫人是想借此好好消磨下大小姐脾气,便不敢再劝,只道“那二小姐那边怎么安排”
听她说起阮云舒,徐氏却皱了眉。
虽说这是她嫡亲女儿,她心中也是格外怜惜她这些年境遇,要不然也不会一得知这个消息就火急火燎派了人去青山镇,可想到先前她在自己这边诉说阮氏夫妇如何不好那会她满心气愤,可后来听阿妤一说也觉出不对劲了,那阮氏夫妇虽说开着一家酒楼,却是不赚钱,可即便如此,云舒身边还有个贴身丫鬟照顾,那双手更是白净细嫩不行。
又想到后来阿妤走后,云舒拉着自己袖子一脸惶恐不安。
徐氏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哪还有不明白,低声道“到底是外头那些门户养出来,回头你找个教养嬷嬷好好教教她,就让她先住在”
原本是想让她住在自己这,但到底心里存了个疙瘩,改了口,“惠兰斋吧。”
盛嬷嬷轻轻应了是,又怕人回头磕着绊着,弯腰去捡破碎茶盏。
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她们谁也没想到阮云舒这会就站在外头。
阮云舒自知先前那番话让徐氏不喜,便趁着丫鬟们不注意来这偷听,这会听到里头那寡淡话语,本就苍白小脸此时更是连一丝血色都没有,她轻轻咬了下贝齿,待听到里头传来脚步声,连忙敛了表情回到隔壁屋子坐着。
盛嬷嬷进来瞧见她怯生生一个人,身后丫鬟也是一副胆小怕事模样,许是不安,见她进来,那清秀羸弱小姑娘立刻就站了起来,语气仓惶地喊她,“嬷嬷。”
看着这张和夫人年轻时颇为相似面貌,盛嬷嬷心里不禁有些软,轻轻哎了一声,又把夫人交待那些话同人说了一遭,自是温声细语。
阮云舒哪里敢反驳
她低着头,轻轻应了好,只是等人说完才又咬着唇,犹豫地看着盛嬷嬷,轻声说道“嬷嬷,我想去见见阿妤姐姐,阿妤姐姐是因为我缘故才离家,我想去和她聊下,看能不能把她劝下来。”
“这”
盛嬷嬷看着她,到底还是舍不得大小姐这样离开,又盼着她们姐妹能和睦,便应了。
阮妤回到自己屋子就交待了这件事。
底下丫鬟们自是不敢置信,红玉更是以为她受了委屈又哭闹起来,最后还是白竹稳重些把人劝下,又把其余下人都打出去,才和阮妤说道“姑娘既然要回去,那奴婢就跟着您一道走。”
红玉闻言也立刻抹了眼泪,道“奴婢也去”
从小陪着她一道长大丫鬟,又是祖母亲赐,自是有情分在,更何况这两个丫鬟前世都是为了保护她去世,阮妤心中对她们既愧又怜,可她家里是个什么状况还不得知,更何况她们身契还在阮府,哪里是说走就能走
“你们先待在府中。”
“姑娘”
两人皱了眉。
阮妤仍笑着安抚道“我家里不比这,我知你们不介意,但我爹娘那总得说一声,更何况祖母也还没回来”
见她们虽皱着眉,但也没再开口,便又说道“我已喊了岁秋过来,回头你们便先去祖母那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