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径直停在了办公楼门前。
第一个走下来的,是当初把我从福建“押送”
到敦煌的王警官。
一身警服的王警官,看起来依然高大帅气,但双眼深陷,黑眼圈十分浓重,一脸的憔悴,一看就是这几天没怎么合过眼。
第二个走下来的,是他的搭档,同样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王警官见我和冯老站在不远处,估计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冯老笑眯眯地看着他,神情亲切而温暖。
王警官一下车,没有过多停留,立刻和自己的搭档走到警车后,打开后门,从车里抬出了一个上了三道锁的黑色保险箱。
两人二话不说,均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副手铐,“咔嚓”
,利落的两声响起,两人都把自己的手腕和保险箱的把手锁到了一起。
然后,两人抬着保险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话语,疾步走进了办公楼。
看到这一幕,我在心里暗暗好笑:“这是谁安排的表演科目啊?有必要吗?做给谁看呢?冯老吗?壁画这都到家门口了,百步之内就能安然无恙地放在无菌研究室的桌台上。偌大的敦煌研究院,这光天化日之下,连鬼影子都没几个,你们这香港警匪片的既视感,合着就是为了演给我俩看的吗?形式大过内容!”
我正在猜想这可笑的“二人转”
的导演是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下了警车。
这个人国字脸,留着精干的板寸头,鼻梁高挺,一副大号的墨镜差不多快要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他下车后站直身子,尽情地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左右看了看。
一见到冯老,他明显愣了会神,随即立刻摘下墨镜,笑容瞬间爬上了他那张轮廓俊朗的脸庞。
他快步走了过来,我这才看清这人的五官: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双目精光四射,英气逼人,相貌神采飞扬,十分清雅俊秀。
快走到冯老面前时,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脚下的小碎步加快了步伐,展现出一阵恭敬的姿态。
“老师,多少年了,我是日思夜想啊,想不到还能在故地见到您。”
那人伸出两手,紧紧握住冯老的右手,似在颤抖。
冯老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你是……向阳?”
“老师还记得我?哈哈哈。”
向阳显得很是兴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二十多年前,我从考古系毕业,非常幸运,分到老师门下进修。老师当年就已经是敦煌学的着名学者,蜚声海内外,能跟着老师学习,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我给老师说过,我从高中时代起,就对考古、对敦煌文化,有着极大的向往和迷恋。”
向阳说到这儿,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唉,还是我福薄缘浅啊,只能跟在老师身旁短短两年多。时间虽然看似短暂,但从老师这儿,我学到了一生中最宝贵的知识,在敦煌的这段时间和经历,也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我看着眼前这位文质彬彬、气质不凡、尊师重道的中年人,颇有好感。
但冯老的表情却很奇怪,我也说不出来那是怎样一种表情。
对于二十多年没有见过的自己的学生,还能在当初的起点重逢,照常理来说,应该是惊喜伴着喜悦,并一同回忆当年的美好时光。
冯老虽然看起来也很激动,但那种激动中,我怎么感觉有一丝凉意?
可能是我多想了,也可能是冯老故人重逢,有一些感伤。
“老师,您近来可好?身体怎样?”
向阳终于从回忆里抽身出来,笑脸盈盈地把冯老仔细打量了一遍。
“都好都好。小向,这么多年没看到你,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哈哈哈,想不到,还能在敦煌见到你!”
冯老已然收起了激动的表情,笑眯眯地和向阳紧紧握着手。
“这么多年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把这儿已经忘了,已经忘了曾经还有个你研究生时代的不称职的老师。”
冯老的话仿佛充满了自责和遗憾。
向阳赶紧摇摇头,又使劲上下晃动着握紧冯老的手,脸上那诚惶诚恐的表情,让我都有些动容。
他连忙解释道:“冯老,您这么说,就是批评您的学生了。我是做梦都想回来,想回来看看您和当年一起学习的师兄师姐,可是工作忙,一直未能如愿。”
冯老笑着说道:“那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向阳笑着,正欲开口,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向处长是来接替冯老您的。文保部的文件应该稍后就到,由向处长全权负责‘藏经洞二号’专项工作领导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