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了。陈月红的成绩可想而知。她考砸了,在预料之中。
拿到成绩单后,她反而解脱了一样。这个结果她心里早有预感。等待的这些天里,她心里有一些侥幸,整天胡思乱想,不过现在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大不了去打工!这世上那么多人连学都没上过,还不是照样能活。或许我能在外边活得好好的呢。
这样想着,她反而轻松了一些。她走到桥南车站,搭上了回羊山的班车。
车子缓缓地启动后,她心里又不安起来。这样的成绩,如何回去面对父母和周围的人。
陈有和两口子趁淡季没什么货做,前两天也从北江回到了羊山。他们先到县城家英娘屋里看望了老两口,吃了一餐饭,这才搭车回的羊山。这些年陈有和跟丈母娘三娇的关系有所缓和。自从有和同家英出门打工后,他也不像从前那样一天到夜打牌,烟酒瘾也不像在屋里那样大了,他们两口子吵架也少些。三娇这才对陈有和有所改观,陈有和两口子每次从外边回家都会先落到丈母娘屋里吃一餐饭,买点东西看望她。三娇每次也客客气气的招待他。
他们这次回来是想着看看女子接下来怎么走。如果考得好,就咬牙给她继续读。能怎么办呢,都供到这个份了;要是考得不好,就算了,不去上。因为立生也在上高中,供两个孩子读书真的难啊。大专上得没意思,咱也没什么门路,出来一样是打工。他们在心里这样计划的,只等女子从县里回来。
谭家英这会儿正在屋里等着,顺便打扫卫生。陈有和出去大队那里玩了。
陈月红下了车,忐忑不安地从新店子往村里走。看见人就快步走过,她真的没有脸面对别人的询问。
当她一脚踏进门,谭家英急切问,“考得怎么样?”
她艰难地说,“不好。”
谭家英有点不敢相信,“怎么会呢?是不是题目很难?”
陈月红失落地摇摇头。
谭家英见女子这副蔫头蔫脑的样子,也不好再询问了。事情已经这样了,问了也没用。再说女子心里肯定难受。
母女俩静悄悄地坐在房里,过了一会儿,谭家英才小心地问,“那要不要去复读一年?”
月红知道自己的水平,即使复读一年也没用。如果复读,她的心理压力会更大,要是还考不好,那岂不是更没脸见人了?
于是她拒绝了妈妈的好意。她知道妈妈是怕她有遗憾。可家里供自己上这三年学已经很艰难了,怎么也不能再浪费那个钱。立生下半年就上高二,正是用钱的时候。等他上大学了,屋里就更难。陈月红已经下定决心这几天就出门打工,减轻爸妈的负担,帮着屋里攒钱修建一栋像样的房子。
她同妈妈说她要出去打工,她妈谭家英沉默了一会儿,说,“也好。我给你大舅打个电话,你就去他那里,有个照应。”
,谭家英是万万不会让自己的女子去北江做事的。那个活只有卖死功夫。月红读了书,该往大地方走。
陈月红点了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附近的人就知道了有和女子没考上大学的事。大家都议论纷纷,说什么难听的都有。
陈月红没出门,倒没什么。只是苦了陈有和两口子,要忍受别人的风言风语。
庆来的场地上,庆国、学贵、庆来、木秀等围在一起说笑打时间。学贵鄙夷地说起有和屋里的事,“我说得没错吧!当初我就跟他说了,莫给女子读了,早点让她出去打工。有和还不听。你看,这白白供了三年,还不是一样打工!”
。学贵对于那些扎紧裤腰供孩子读书的人很是有意见。他自己没给女子读书,见不得别个供女子读书。他心里还是怕自家女子怨恨。当时陈月红刚刚考进重点高中的时候,他就跟有和提了反对意见,有和没听见去。现在他心里挺高兴,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有和的女子最终还是走上了跟他的女子一样的道路——打工。哼,还以为她能翻出什么花来呢!
这下就算女子日后有什么抱怨,他也可以拿有和的女子来说事:你看,有和的女子读了书,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跟你们一样打工。
木秀本来就瞧不上陈有和一家,现在更是借此奚落一顿。她瞥着一对乌眼睛,阴阳怪气地同众人笑道:“那个女子肯定在学堂里不学好,学人谈恋爱呢!”
几人一听,瞬间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赌博鬼的女子终究翻不出什么浪来。
中午谭家英到学友屋里给大弟建国打电话说了女子的事。建国爽快地答应了,说“没问题,定了哪天的车就告诉我。我去车站接。”
月红打工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她很快收拾好了行李,还是那个黑色背包,背包里一套换洗的衣裳,再就没什么东西了。
第二天,谭家英同女子一起去的县城。她们在饲料厂下了车,先去了家英娘屋里。家英用娘屋里的座机打了大弟的电话,问了他关于买车票的事。建国告诉她,汽车是下午两点的,买芜丰到东市东站的长途票。他到时候会来车站接。
谭家英在娘屋里麻利地煮好了中饭,她跟女子在这里吃了中饭就出了门,花了三块钱在路边拦了一辆三轮车坐到了长途车站门口。母女俩进了站,谭家英到窗口上买了票,然后两人坐在大厅等着。
母女俩谁也没说话,陈月红心里是对未来的迷茫,而谭家英则是伤感。她知道,女子这一去就代表真正长大了,要永远的离开这个家了……
母女俩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谭家英说,“时间还早,还有一个多小时呢。要不我们出去逛逛。”
陈月红没有说话,起身跟着母亲走出了长途汽车站。
现在正值酷暑,这会儿又是一天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滚烫的太阳出刺眼的光,母女俩本能地眯起眼睛,还把一只手遮在额头上挡着。到处跟热锅一样,连风也是滚烫的。
长途车站一出来就是陈月红经常走的那条马路。现在路上没什么行人,偶尔有一两个骑单车和走路的人经过。路边的店铺也没什么客人,店主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店内打盹。唉,这么热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出门。
谭家英带着女子往右边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与刚刚大马路的客气景象不同,巷子两边是老旧的平房。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
谭家英和陈月红现在并排走着。别看这巷子不起眼,里边竟然隐藏了一些卖东西的摊贩。在一条背阴的巷子里,有一条露天的摊子。卖衣服、鞋子、吃的,喝的都有。陈月红好奇地打量着这新奇的世界,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跟着妈妈去什马赶集的场景。她虽然在这里上了三年的学,可对这个小城并不了解,她几乎不怎么出来逛。
谭家英问女子要不要买什么东西,陈月红说什么都不买,懒得背。可谭家英还是在路边一个卖瓜人手里买了三个绿莹莹的香瓜塞在她背包里。她说:“拿着,到了外边可吃不上家里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