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进来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她追出去的解释,并没有起到效果,反倒是让事态变的更糟糕了。只是她是个辣椒性格,这个时候,没人会去问她究竟生了什么。感情上的问题,最终只能自己解决,外人很难帮的上手。再者赵冠侯看来,也许丁剑鸣真的不是很适合姜凤芝,至少连起码的信任都做不到,心眼实在是了一些。
可是由于她的不开心,苏寒芝就只好去安慰姐妹淘,加上赵冠侯的右腿已经好了许多,她的关注,自然就要转移到好朋友身上,倒是让赵冠侯颇有些失落。
第二天清晨,他刚刚醒过来,马大鼻子又一次端着早上了门,进门之后,就满面赔笑“兄弟,你不对啊。昨天找苏春华闹事,怎么不叫着哥哥啊,怎么,看不起我?你要是带着我,昨天咱非拆了那老东西的忘八窝不可。好大胆子,敢给咱哥们下黑手,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回头咱叫人去,好好跟他算帐。”
“算帐就不用了,人家也不容易,既在江湖内,就是苦命人。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我也不怪他。当然,要是谁拿咱当成好欺负的,我也不会放过他。苏大夫这人不错,很是会做人,我就不计较这些过去的事,只要他言而有信,让我一切恢复如初,也就不与他一般见识了。”
马大鼻子听他起言而有信,似乎想起了什么,忙朝自己后脑上一拍“看我这记性,上次就给兄弟送来,结果被事情一耽搁,就给忘了,这话是怎么的。”
他话间伸手入怀,摸索出四枚银元放在桌上“这是上次辛各庄那事的尾款,一直就在我怀里揣着,可是我这脑子真是不行,总是忘事,兄弟别过意。”
王掌柜的事顺利解决之后,马大鼻子的尾款就付的不怎么情愿,赵冠侯这次折腿扬名,在混混里,已经把脸露到了天上。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上了报纸,今天公理报在华界大销,其中逸事版上,不但有赵冠侯折腿始末描写(当然,对于折腿原因使用了春秋笔法,确保苏春华名声无损),还配了大幅照片。
一般的武混混是不认识字的,对于报纸,也不感什么兴趣。可是津门有专门的文混混,也有一帮爱看报的读书人,混混中间,也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马大鼻子从熟人那里得到了消息,就知道赵冠侯又露了一次脸,虽然现在还是个普通混混,但就算一些新晋上位大大把头,见到他也要称一声老弟。自己黑了他的尾款,等他腿好之后,怕是不会跟自己善罢甘休。
一想到他连砸断自己的腿都面不改色,一砖头下去,就把腿砸断的狠劲,马大鼻子心里也有些害怕,早早的买了份报纸过来弥缝。见赵冠侯那起报纸来,他还在那陪着好话
“也就是兄弟你,哥哥我可是看不懂这个,不认识字,睁眼瞎。看这照片,照的你多威风,这要是在戏台上那么一亮相,这不就是一黄天霸么。”
这个时代的相机原始,那张照片照的很是仓促,实际是不怎么清晰的,赵冠侯费了好大气力,才勉强确认那是自己,朝马大鼻子一笑,没有什么。他并不关注这,相反,对于报纸上其他的内容,关注度更高。
先注意的,就是侠盗罗平那部,雄野松办事能力和效率都不错,罗平的故事已经出现在了连载版上。至于这个故事能带来多大的收益,从堂堂主编亲自登门来谈合同这一,他就可以断定,销路肯定不会太差。
匆匆扫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他就转去看其他版面。这个时代消息太过闭塞,既没有电脑也没有网络,想要获取外界信息太过困难,他原本是想买报纸看,只是这片地方住的基本都是文盲,有脑子的报童都不会往这里来,他想买也很困难。今天第一次看到报纸,自然如饥似渴的阅读起来。
这份报纸既有华语也有卡佩语,华文部分目标读者就是津门认识字的人群,很多地方使用的都是这个时代的半白话文,看起来很有些不顺畅。另外一,就是报纸上的文字之间没有标,读起来很费力气,但总归还是能看明白。
上面的新闻,倒是没有什么太稀罕的,既有一些京师里的人事变动,也有一些租界里的船期、货物价格之类的信息。还有一些,就是从海外传来的情况,从内容看,现在泰西诸国一团和气,大金国国运昌隆,虽然地面上有一些问题,但是没有动摇根基的大事生。除了这些信息外,还有一些,就是对一些地方官员的臧否,评一下施政得失。
翻过这几版,就是津门本地新闻,像赵冠侯的行为,就被作为燕赵侠士的典范,在这里被大大吹捧了一番。他又向旁边看去,忽然,目光就留在了一条消息上。
“志诚信票号昨日傍晚遭劫,损失巨万之资,幸者无人员之伤亡,本报将全程关注进一步案展。”
赵冠侯看着新闻内容,转头问马大鼻子“志诚信票号被抢的事,马哥知道么?咱们津门可是水旱码头,城里有防营有衙门,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在这抢票号?”
马大鼻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这你就是问我,问旁人多半是不知道的。津门县衙门里的孙班头跟我是过命交情,我们两昨天抽烟的时候,他亲口跟我的,这次的事大了。报纸上是五万两,那还是藏着的,怕是让人听了害怕,不敢存钱,实话告诉你,这次志诚信倒了血霉,让人抢去十几万银子。这话你知道就完了,可千万别出去。志诚信的东家了,谁要是能帮他访出贼人下落,他愿意拿出二百两银子作为答谢。二百两啊,要是我能找到这个贼,可就了大财了。”
案值十几万两的劫案,在此时绝对算的上通天大案,二百两的赏格,也算的上少有重赏。赵冠侯也来了兴趣,“志诚信东家不是好惹的,听那票号里养着十几个好把式,怎么会让人砸了明火?不知道去了多少贼人?十几万两银子,光是搬运这些银两,就得用不少人手,这么大的队伍进城,都没人现,巡防营干什么吃的?”
马大鼻子一笑“哪有那么多人啊,我跟你,一共就一个人,就把这票号给抢了。没错,这票号里是有十几个好把式,可是那什么用啊,那强人据武艺高强,飞檐走壁,刀枪不入。两个旋风腿,护院的让人划拉倒了一片。这还不算,人家手里拿着带响的家伙呢。”
他边边用手比画了一下“两杆洋枪,就那么一比,咱们津门的老少爷们平时也是好汉,可是谁见过这个。一看见洋枪,谁还敢动,只好乖乖的给人家拿钱了。”
一个人?赵冠侯颇有些难以置信“一个人,他怎么拿的走十几万银子,就让他自己搬,也把他累死了。即使是黄金,这数目也不,一个人怕是也拿不走吧。再票号里,平时也不放那么多黄金啊。”
“票号里哪有那么多金条,我跟你吧,根本不是金子,是纸!这个贼来的是时候,志诚信的东家,一向与朝廷合作,还帮着办过库款。新近认购了一批昭信股票,足有十三万两,这回倒好,倒是都便宜了那强盗。那些股票就是一堆纸,拿着方便的很。那是不记名,不挂失的,若是强人把股票出了手,我看志诚信的东家,也没什么办法了。”
金国前者于扶桑会猎于高丽,金兵太过英勇善战,搞的金天佑帝不得不裁减士兵,编练新军,以免吓坏了友邦。为了安抚友邦受伤的心灵,要赔偿给友邦扶桑汤药费两万万两白银,又见扶桑用兵甚勤,百姓羸弱,特补助扶桑军费纹银三千万,前后合计两万万又三千万两之数。
大金虽然富有四海,物富民丰,然近年来与泰西诸国亲善,帮各国贴补军费,资助贫苦,耗费甚大。前些年又闹了长毛,朝廷开支本就入不敷出。现今每年岁入不过九千万两之数,要想支付两万万两白银的汤药费,便有些有心无力。
朝廷里有些大员是见过世面,与泰西人打过交道的,便献了这个行公债,募集经费的办法。昭信股票虽然有股票之名,实际上,还是金国以田赋及盐税为担保行的公债,约定年利五厘,每年付息,至二十年时,一次还本。
志诚信票号与朝廷关系甚深,甚至帮着户部经营国库盈余,这股票一行,就认购了很大一笔数字。一个强盗,劫走了十几万两银子的有价证券,让赵冠侯觉得很有些意思。他将报纸一丢“马哥,别想了,人家手里有两杆洋枪,就你的人,就算看到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毕竟票号里十几个保镖都没能把人拿下,咱的人,就别逞这个能了。”
“话也不是这么。”
俗话人为财死,马大鼻子本来是不敢和有枪的人作对的,可是一想到二百两的花红,又有些蠢蠢欲动。“又不是让咱的人上去动手拿人,左右就是访查消息,在津门这块地方,论起耳目灵通,咱哥们可是头份。等到查清楚人落在哪,向着防营那边一报告,就算二百两银子不都落到咱手里,少也得有个一百两吧?你这一百两到手,我还用犯愁过日子么?”
这起票号劫案的性质,事实上远比马大鼻子感觉的严重的多,就在他做着财美梦时,津门衙门、防营以及其控制下的地下势力,正在津门开始了挖地三尺似的大搜索。
侯家后,三等班内,几名巡兵推开了房门,惊醒了还没睡醒的一对男女,几个巡兵的眼神,不怀好意的朝那女人的胸前看。而那个年近五十,体型干瘦的瞎眼老人,虽然看不到巡兵的行为,却因为被扰了清梦而破口大骂。
一个巡兵见他一个老瞎子还敢骂自己,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可是等到那老人报出一个名字后,几个巡兵全都面面相觑不敢做声,一个人跑出去请示上级,时间不长,带队的棚头就冲到屋里,把几个巡兵挨个扇了耳光,又跪在苏瞎子面前起好话来。
而在站,新军军营里,李秀山眼前也放着这份公理报,他的目光紧紧落在赵冠侯折腿那一幕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