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津没回答,双手再次凝起风刃。
“等等!”
宣玑心里迅转过几个念头,“我有话说!”
阿洛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成型的风刃悬在他双手之间。但他真的太久没和人说过话了,这个世界里,没几个人能听懂他的语言,他也不知道别人都在说什么,只有从盛灵渊那里,还能听到几句消失已久的巫人语。
可人皇陛下并不愿意同他多谈,除非是为了引他入彀。
那个人太无情、太吝啬了。
阿洛津这么一停顿,宣玑连忙趁机一边比划一边说:“族长,您生前就一直被人骗,身不由己,怎么现在还这样?您知道召唤您的人是什么玩意吗,就敢这么相信他?赤渊里都是曾经战死的亡魂,您忍心打扰他们吗,赤渊火一烧,世界肯定就不和平了,那对您能有什么好处!您看看现在,要不是因为有人设计用阴沉祭文吵您安息,好好的巫人族祭坛能塌吗?总有一些反派,毕生的事业追求就是毁灭地球,我就不明白了,世界散摊子了他们有钱赚啊?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至于您身上的阴沉祭束缚,我感觉不是不能解决,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您要相信当代科技,放心,我们回去立刻成立专家组,一定给您妥善解决这个问题。”
他一方面是试图拖延时间,一方面也是想从阿洛津这套点话。
阿洛津生前是淳朴的少数民族,果然比武帝陛下好骗多了,磕磕绊绊地弄明白宣玑的意思之后,他十分坦率地回答了问题:“你是守火人,居然不知道么?”
宣玑一愣。
守火人虽然是生死传承,但守火人的下场往往都太惨烈,赤渊就像是传说中能焚化一切的地狱,暴怒的时候,根本分不清谁是囚徒、谁是守门人,有几任守火人临死,神智都不清楚了,传承当然也像被砂纸反复磋磨的木雕。
到了第三十六代,已经有些面目不清了。
“赤渊里埋得不止亡魂,”
阿洛津缓缓地说,“还有……”
他说了一个词,但宣玑没听懂:“什么?”
阿洛津轻声说:“妖族通天彻地,影族行走阴阳,高山族给凡铁赋生,我族得山水庇佑、通晓咒文,都源于此。”
宣玑恍然大悟:“哦,懂了,我们现在叫‘异常能量’。”
阿洛津冷笑:“你们?你们只有残羹剩饭,当年九州大地上遍是高手,现如今都去哪了?你们那点雕虫小技,还不如变戏法的手段多。因为当年有人为了平衡,让几族互相掣肘、彼此消磨,亡魂……以及我们与生俱来的力量,都被吸进赤渊火狱里,把人间一点灵气涤荡殆尽,从此世间只剩下庸常的凡人!”
宣玑艰难地从他的用词里抓住了重点:“你是说,赤渊下面封着巨大的‘异常能量’!”
特能的出生率仍然持续下降,异控局招来的人一代不如一代,月德公们甚至完不成kpI、开始琢磨起邪魔外道来……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异常……”
阿洛津脸上的面具牵起似哭还笑的脸,随后,面具与主人一起纵声大笑起来。
这就是几千年后的世界,没有妖,没有类人族,法与术大部分都成了纸页上不知真假的传说,赤渊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灵气,偶有遗落,就会成为让当局如临大敌的“异常能量反应”
。
这样繁荣,这样太平。
“赤渊重烧起来,世间就会恢复原样。”
阿洛津喃喃地说,“东川的山神会孕育出的巫人族,我们是……”
山神的孩子啊。
宣玑汗毛倒竖:“想什么呢!你有科学依据吗?你以为人是萝卜,还能从地里长出来吗?”
阿洛津:“闭嘴!闭嘴!”
阿洛津一吼,宣玑的神经立刻绷紧了,果然,下一刻,第二记风刃已经横扫到他面前。宣玑本想躲开,可他背后是个民宿——就是那种旅游区常见的小旅馆,统一装成古色古香的样子,朝向小巷这边有窗户。
可能是隔音不太好,民宿里住的客人被阿洛津那一嗓子凄厉的大笑惊动了,开灯凑到窗口。宣玑余光瞥见窗户后面一个人影,正晃晃悠悠地要伸手拉窗帘……
他要是闪避,那人非得被腰斩不可!
是一个无辜的游客重要,还是最后的守火人重要呢?这双方的利弊不难衡量,然而人在千钧一间,往往只能给出本能反应,是顾不上衡量太多的。
宣玑蓦地背过身去,翅膀弹开当成盾牌,挡不挡得住也就是它了!
同时,他抬手撞开民宿窗户,把窗帘糊在了那游客的脸上,一枚硬币飞过去把人打晕了。
游客晃了一下,就要栽倒,冰冷的风刃已经擦到了翅膀上的羽毛。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喊道:“一秒!”
时间停了。
宣玑立刻反应过来,弹到半空中的硬币立刻变成铁链,一下把那游客拉倒在地,他拔地而起。
下一秒,被强行停下的风刃以两倍的度飞过,民宿的墙像豆腐一样被切开了半边。
几道人影同时落在窄巷,三个“风神一”
的队员连睡衣都没换就跑出来了,一时间场面如同枕头派对。
“善后科留下处理现场,其他人跟我把他引开!”
王队再次遗忘了宣主任的后勤身份,朝他喊道,“主任,你怎么手无寸铁的,剑呢?”
宣玑气不打一处来:“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