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睁开了眼睛。
他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卧房里,身上的衣着变成了休闲款的家居服。
他惊讶地打量着自己,仿佛进入到一个梦境之中;
他记得,自己已经有整整好几年,都不曾穿过这样的衣服了。
他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感到熟悉又陌生。
华美的明珠吊灯,精致的百叶窗,镶玉的绣床,觳纹的纱帐……
窗户边伫立着一个女子娇弱的身影,清晨时分,她穿着一身锦缎旗袍,倩影明媚如春阳。
她正愉快地哼唱一节小令,玉手轻盈地抓握着一只金光闪闪的水壶,浇灌着窗台上的各式名贵花草,十指的指甲都呈现琥珀色的光泽。
男人想起了一切,他是云海杨家的第七任家主,杨放。
没错了,他刚才正在与杨家的叛徒、自己的兄长杨牧死斗。
杨牧得到了青铜羊的保护,自己伤不了它分毫,在最后咬牙抬手砸下此生最强的一棒后,杨放大脑充血陷入了昏厥。
想必——自己是战死疆场了吧。
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自己竟然成了杨家的最后一任家主;
父亲临终曾双眼滴血地嘱托自己——
如果父亲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是这般作为,老人家会是怎样的想法?
他杨放七尺须眉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杨放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十年的时间,足够心爱的女儿长大成人,却不够让一个男人从丧妻之痛中走出;
足够让一条生命从巅峰的年纪走到死亡,却不够让一个有追求的汉子实现最后的愿望、保护想保护的人。
时间,在一个人生命的最后时刻,怎么都不够用:所以才会有一个词叫做遗憾——
他一夕忽老,泪水从法令纹的沟壑划过,经过茂盛的胡须,滴落在楠木的地板上,直渗进深处;
楠木刻纹被洇湿,那是永恒的伤情的印记。
“啊?你醒来了吗?”
窗边的女人开心地说道。
“别愣着啦——快过来帮我浇花——”
“杨哥,你这是?”
女人愣住了,这个向来坚强的男人,竟然从后面死死抱住了自己的纤腰。
女人感到肩膀上的潮意,他竟然在自己的耳边哭泣着。
“樱——樱子,对不起,我没用,我没有保住杨家,我没有护好杨桃,她——”
“没关系的呦——”
杨放停住了,眼前白皙的脸孔、温柔的目光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穆樱子,自己命里的邂逅——
她是被五个哥哥娇惯出的穆家大小姐,她是辣子一样蛮不讲理的性格,她古灵精怪,她俏皮可爱,她最喜欢叫自己杨哥,她的声音是最美的仙乐……
“儿孙自有儿孙福,杨哥你已经够辛苦了,就留在这里陪我浇花吧——”
杨家,断壁残垣的战场。
杨牧伸手温柔地抚慰着青铜羊,它刚刚受到了无匹凶悍的一击,那是杨家主杨放临死前的殊死抵抗!
那一棒,不说惊天地泣鬼神,却也砸得大地开裂,空中的气流仿佛都停止流动。
即便是青铜羊,在这一记棒喝下,也被打得形体虚化——
它此时正饥渴地盯视着杨家主的脸。
只要它低头,一个“死亡之吻”
,啃食这位杨家第一强者的血肉,伤势便能得到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