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我逝去的爱人。”
一开始是顺着眼角流下的无声的泪,被人轻柔地啄吻拭去,后来是不受控制的放声大哭。
琴雅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这样哭过了——有失仪范,除了落人话柄和证实自己的软弱以外也毫无意义,圣女是不应该哭的,更不应该放声大哭,她应该永远强大、坚定、圣洁、充满希望……
但是管他呢,反正是梦,在自己的梦里想做什么都可以,在爱人的面前……
“洛瑟安,”
好像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琴雅抽噎着,紧紧抓住面前潘蜜拉的胳臂,透过她对另一个人说话。真奇怪,明明是完全不同的脸,她却能在潘蜜拉身上看到洛瑟安的影子,“你甚至都还不知道我爱你——”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殿下。”
就连声音都是重叠的了,潘蜜拉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抚摸她的长,或许是她自己听不清楚,才觉得魅魔的声线都罕见地颤抖起来。
“我一直在。”
*
“所以像你这样的魅魔是可以读取人的记忆的吗?”
潘蜜拉愣了一愣,继而轻轻地微笑起来,像一个回答天真妹妹提问的大姐姐一般,饱含着逗弄意味,眼眸却是深深:“啊,是的,殿下,魔族可是很可怕的哦。”
琴雅便怎么也不理她了。
虽然很离谱,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潘蜜拉窃取了她记忆里那些关于洛瑟安的细节,不然——
洛瑟安怎么可能会是潘蜜拉那个样子?
潘蜜拉也难得沉默了下来,她本来说是有话要与琴雅说,突然好像也不着急了,甚至还远离了琴雅的马车,纵马领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这固然有队伍需要一个熟门熟路的领路人带队的缘故——琴雅本人已经百年不曾踏足深渊,其他的随队骑士也好不到哪儿去,而边境变化复杂,许多地形与建筑都在无数破坏力巨大的战斗中损毁、挪移,一些高级魔法的残余影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些大魔法师都不敢一探究竟的领域,只有深渊本地人才能熟练地绕开它们。
但一直自诩为琴雅的保护者,圣女殿下的秘密武器,死皮赖脸也要留在马车旁边的魅魔突然转了性子,面色也时时沉着,时日久了让骑士们也不禁担忧起来,一名自认为平时与潘蜜拉关系还算不错的骑士便过来攀谈。
潘蜜拉扫了眼靠过来名为“开导”
,实为八卦的圣骑士,想了想,问道:“尤利,你认为魔族可怕吗?”
尤利坐在马上,摇摇头:“比起可怕,对我们来说,更多的是可恨吧。啊,不过,你除外,你是魔族中的例外。”
“你觉得我可怕吗?”
尤利乐呵呵地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怎么会呢!不管怎么说,你可是个魅魔,一名正直的骑士从不害怕魅魔。”
然后他眼睛一亮,脸上就差把那两个字直接写上去了:“怎么了,圣女殿下……她这么说你了?”
那可真是稀奇!圣女殿下连魔王都不可能害怕,怎么还会怕潘蜜拉呢?
“这倒没有。”
潘蜜拉笑了笑,拍了拍身下独角兽的脖颈,小八便带着她一骑绝尘,甩开了必须留在队伍里的尤利。
“只是我自己这么说了。”
时光会在人身上留下痕迹,更别说从前途无量的圣女候选变成一名低贱的半魅魔,从光明辉耀的圣城沦落到暗无天日的深渊,足足百年,早已足够一个人从身到心改头换面。
一个名字,若是不被使用,就会被人忘记,连带着对应的那张脸,那个性格,都会埋进时间的尘埃里去。
洛瑟安……
潘蜜拉知道琴雅怎么想。再简单不过了。
洛瑟安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她早就不是琴雅爱上过的那个洛瑟安了。她会恶劣地逗她,会让她哭,会明明就在她的身前,却不表明身份,会看着她在那近似背叛的感情中挣扎、痛苦,会以此为乐。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来源于她的自私,自私地希望在洛瑟安之后,琴雅还能够为了她,不顾一切地再爱上那名为潘蜜拉的魔族一次。
她要她消受的是一份多么卑劣的爱意!
……
“潘蜜拉去哪了?”
琴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们已经靠近边境,黑暗元素在空气中十分密集,加上战事正酣,无数暴躁的元素驳杂,极大的影响了法师的实力与感知。
更何况,琴雅如今,已经不靠单纯的魔力吃饭了。
琴雅已经好几天没看见潘蜜拉了,连队伍的领头都常常找不到她。虽然队伍行进在正确的道路上,但不见了潘蜜拉,总让她心中惴惴。
“您找我?”
琴雅总觉得有人会马上撩开车帘,掐着声调,懒洋洋、笑盈盈地与她说话。
但是没有。
一进入边境,潘蜜拉便失踪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她是正儿八经的深渊魔族,身上还有着魔王的诅咒,还有着魔王的刺杀任务——
骑士们开始动摇起来,觉得说到底潘蜜拉是个魔族,还是最善于蛊惑人心的魅魔,他们之前都被她愚弄了。
而琴雅则是攥紧了手上刚刚送达的一封信,来自已许久不曾联系,却是教会在边境战场上最最核心的人物,远征军骑士长,雷克·让·哈丁。
信上写道,魔王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