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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秦淮只觉心中一颤,双腿一软,竟然顺势便俯在了钟信背上,被他双手在后身一托,走向了那滑竿躺椅。

他心里明白,钟信这句颇富玄机的问话,绝不可简单用其字面的意思揣测。

自己若真以为那句“共享花开富贵”

,便是他在出什么情感上的暗示,可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很显然,钟信是在用四时锦这样所谓的后宅之花,来提示自己,若要在钟家如鱼得水,花开不败,便需要有他这样的养花人在背后配合,花开得越盛,对方自然也收获越丰。

虽然不知他究竟看中自己的是什么,但或许同为大房的背景、对自己可能握有秘方的猜测,都可能是他选择了自己的原因。

当然,还有宝轮寺里绝对不能揭开的那份经历,恐怕更是他欲与自己合众连横,甚至掌控自己的缘由所在。

思虑中,钟信已经将秦淮轻轻放在了躺椅之上。

在他蹲身将滑竿架在肩上,踏上回泊春苑的小路时,秦淮忽然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面对等待自己回答的钟信,开了口。

“叔叔曾经说过,四时锦在南边,就像是嫁入豪门的女子,一日四色,机变随时。想来若要在那深宅大院站得住脚,自是要有一个精心将养的育花人呵护才好。”

身前的钟信脚步丝毫未停,却极轻地点了点头,似是对他的回答表示满意。

秦淮咬了咬牙根儿,终是又接着说了出来。

“可是叔叔知道,我在钟家现时的身份,却是服丧守节的寡妇,待得大爷丧事了结,官家那边出了结果,我便一定是要离开的。所以这深宅内的花开得是好是坏,终究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倒劳叔叔挂心了。”

身前的钟信似乎微微一怔,便再无一言,只是秦淮隐隐觉得,他脚下的步子,却越走越快。

眼见着三人走过一带竹林,前面不远处掩映着一处庭院,却正是三少爷钟礼的住处,叔秋苑。

秦淮心里想着前几日雀儿大闹会客厅的事,忍不住便往叔秋苑多看了两眼。

他虽然和三少爷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却总觉得他和钟家其他人相比,倒是个单纯痴情的性格。自己若不是作了想要脱身的念头,身为长嫂,于情于理,原是应该过去看看受伤的他。不过现在,还是算了。

只是秦淮素来眼尖,目光一扫之间,却刚巧看到钟氏的族长钟九,正站在三少爷的院门前面。只是他似乎有些忌惮什么,一只手举在空中良久,却迟迟没有敲响钟礼的院门。

秦淮下意识“咦”

了一声,前面的钟信却听到了,侧头过去,竟也把钟九的身影看在眼里。一时间,有一抹疑虑的神色,在钟信的眸子里闪现。

三人到了泊春苑的门口,秦淮刚刚从躺椅中下来,却惊讶地现,院子里忽啦啦涌出一群人来。

为的正是新来的掌事丫头碧儿,她堆着满脸的笑意,身边却带着一个略嫌拘谨羞涩的少年。

秦淮看到那少年的时候,却不由略怔了怔,原来那穿着一身崭新长衫的瘦弱少年,竟然便是一贯作小厮打扮的菊生。

此刻碧儿一手便扯着他的袖子,一手托着一套簇新的衣装,快步迎到秦淮和钟信身前,甜笑道

“恭喜奶奶喜得义子,恭喜七爷成了当家爷们儿,泊春苑一日之内双喜临门,便是我们做下人的,也都替奶奶和七爷高兴。碧儿因听说了这样的喜事,私下做主,特让人在外面按七爷和菊生的尺寸,买了两套新衣回来。人常说好马亦要配好鞍,既是当家爷们儿和奶奶的干儿,自然也要有像样的衣衫才行。”

秦淮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般会见风使舵,一见老七有了身份,便立刻换了副嘴脸。尤其她还是二房的心腹,此刻竟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隔阂,不愧是钟秀手下的爱将。

他这边尚未开口,碧儿已经将那套衣衫送到了钟信面前。

钟信微微挺直了身形,眼睛在那衣衫上略看了一眼,便把目光转到了一旁,语气淡然地开了口。

“老七这家还没当过一天,衣服倒换了一身新的,只怕却不是我泊春苑的作派。你虽是好意,却未免太劳心了,实是有些操之过急。让别人瞧见,或以为老七没什么本事,只知道靠衣裳来充充门面,或是拿我当作那暴户一般,刚有了点子什么好的,便急匆匆要贴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你说,可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碧儿手托着一套衣裳本是要卖乖取巧,哪知却被钟信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顿时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在众人面前,已是丢尽了脸面。

一边的菊生听钟信如此一说,本就羞涩的脸上更显紧张,忙伸手便去解那件新长衫的衣扣,嘴里更焦急道

“既这样,我也赶紧将这衣裳脱了吧”

钟信未置可否,却走到秦淮身边,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我扶嫂子先进去吧。”

两人这里朝院中走,那边菊生三两下将长衫脱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在碧儿手上,忙也跟在钟信秦淮的身后进了泊春苑。

一时间,只剩下一众下人或是掩嘴偷笑,或是窃窃私语,只把一个碧儿手托着两件衣裳,进也不是,站也不是。

过了半晌,她才又慢慢堆起笑脸,只把手里的衣裳递给身边的小丫头,朝众人道

“方才的事你们也都亲见了,七爷原是苦出身,不讲究这些个穿戴,倒也罢了,只一样,他原本是在大厨房里的伙食,现下一日三餐,却一定要换到小厨房来,跟大奶奶一样的待遇,都别浑忘了。”

众人见她明明刚被钟信拆了台,尴尬之极,却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又恢复如常,都不由心下暗服。

稍后,众人自回了住处,碧儿却让小丫头将那两件衣衫送到自己房里。

待到月上中天,泊春苑一片沉寂。碧儿便锁好了房门,掏出一把剪刀出来,直把那两件崭新的长衫生生剪成了不知几百根布条。

这几日,钟家从上至下,从内到外,已是按照最高规格,开始筹备起大少爷的丧事。

既是大丧,这阖家上下的忙碌程度,便可想而知。其中尤以钟义钟信二人,更是忙上加忙。

钟义这边,主要是族中宾客及诸多望族富贾的来往迎送,都由他操办。

而钟信这边,不仅是接掌了泊春苑里钟仁的权力,更是受大太太何意如的委托,将后宅内诸多杂事,又或与前宅相交连的事宜,都管了起来。一时之间,千头万绪、细小零碎的诸多事情,均由他上下打点分配。

他原本地位卑微,为人窝囊,钟家上下皆瞧他不起。此际忽然得势,便逢此重担,自是有太多人在一旁等着看他笑话。

谁知忙了几日下来,众人见他虽不似钟仁那般蛮横霸道,说一不二,行动间却心思缜密、瞻前顾后,大小事情分得出轻重缓急,便遇到几起难缠的人和事,却也都被他一一化解了过去。

因此这会子,那起一心想看笑话的人,又纷纷转了口风,既夸赞大太太眼光独到,看人精准,又有说这七爷不愧是钟家老太爷的种,本就是块好胚子,原来竟是被埋没了。

这样的传闻在钟家自是传得飞快,因此在夜里钟义送走宾客,刚刚回房之际,二妹钟秀的电话便打到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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