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台四周开阔,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哭声是从陵台后面传出来的。
他们慢慢地往前走,绕过那座已经残破不堪的陵台。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隋州顿住脚步。
所有人猝不及防,后面的人心一抽,差点连刀子都拔、出、来了。
但大家很快明白了隋州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
因为在他们前面,依旧没有看见任何人,有的只是杂乱疯长的草木,被风挂得如同乱舞的鬼影一般。
而声音,是从陵台脚下的一个黑漆漆的洞里出来的。
盗洞并不显眼,正因为声音的存在,才使得他们注意到那个盗洞。
那声音依旧悲悲戚戚,犹如那些一辈子被囚禁在深宫之中的女子一般,不甘年华凋零,不甘在宫廷之中耗尽青春,又像那些受尽了冤屈酷刑而死的人们,不甘身死魂消,所以留下残念,饱含着无边怨恨,生生世世都不肯散去。
如果说刚才在屋里听到的,只是伴随着风声被送过来的幽怨,那么到了这里,才能感受到那种放大十倍乃至百倍的刻骨怨毒,仿佛能够化为实质,朝他们扑过来,将所有人的*甚至灵魂都生生吞噬掉!
虽然早就有预感,但当所有人看到这个三尺见方,只能容纳一个人弯腰通过的洞口时,才感觉到自己身上那种彻骨的寒意。
这不是在面对穷凶极恶的盗匪或反贼,眼前的情景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人在面对这种环境的时候,难免第一反应会觉得无助。
方才在绕过陵台的时候,庞齐等锦衣卫早就先一步走在隋州和唐泛前面,准备应付随时不可测的危险,但此时即使手中握着刀,他们还是觉得有些不可靠,心中不由打鼓,忍不住回过头去。
他们很快就看到唐泛和隋州站在那里,前者反而往前几步,四下打量,后者则跟在唐泛身边,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着之色。
庞齐等人不由心中惭愧,赶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理智一旦回笼,胆气也就跟着回来了。
庞齐上前两步,拦住唐泛还想再往前的脚步,低声道:“大人,情况未明,还是不要轻易冒险,不如等天亮之后……”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变故陡生!
庞齐先是看见唐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还未说完的话不由生生顿住,也循着唐泛视线望着的方向瞧去,结果便看见一只手从那个洞里伸了出来。
“退后!”
庞齐大声喊道。
所有人簇拥着唐泛和隋州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洞口。
先是一只手,紧接着是一个脑袋,眼下能够看见的肯定不如白天来得清楚,但是从轮廓打扮上,唐泛他们可以瞧出对方穿着粗布衣裳,形容也非常狼狈。
“站住!你是谁!”
锦衣卫的喝斥声没有阻止住他,很快那人的上半身就已经爬出洞口,他手脚并用,却又十分慌乱,像是后面被什么追赶着,听见锦衣卫的话,对方反而抬起头来。
此时所有人早已适应了黑暗中的环境,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那人一只眼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挖了出来,却没有完全掉落,耷拉在脸上,鼻子也被咬掉一半,满脸鲜血,看上去殊为可怖。
他也看见了唐泛等人,脸部表情扭曲了一阵,似乎想说什么,嘴巴出嗬嗬的声音,但一开口,血就争先恐后地从他嘴里涌出来。
那人一边吐血,一边从嘴里吐出一些类似内脏的碎肉。
饶是如此,四肢依旧拼了命地往外爬。
这是非常恐怖的一幕。
唐泛敢保证,如果尹元化在这里,看见这个场景,估计三年内都不会想吃肉了。
不过别说尹元化,就算是见惯了诏狱酷刑,心理素质强大的锦衣卫们,此时此刻也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这可不是在诏狱用刑,而是在荒郊野外,一个人忽然就这么从帝陵的盗洞里爬出来,五官都被快没了一半,所有人会想到什么?
那盗洞里一定有更为恐怖的存在,才能将一个人活生生地弄成这样。
那人手脚并用,终于从盗洞里爬出来,他似乎想向唐泛他们求救,但此情此景,敌我未明,连对方遭遇了什么都不清楚,庞齐等人怎会轻易上前,反倒出声喝斥他站住,不准再继续动。
然而对方早就失去了理智,一看到人便如获大赦,也不管是官兵还是同伴了,直接撞撞跌跌朝他们跑过来,根本不管庞齐他们的呼喝。
不少锦衣卫已经将刀拔了出来,准备等对方扑上来就给他一刀。
但那人吐了太多血,身体早就撑不住了,没跑几步,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