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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第1页)

刘藻很是气馁,但她气馁归气馁,政事是不能耽搁的,便想着等她忙过了,倘若时辰还早,再细细回忆一番,究竟是否是她会错了意。

于是胡敖便见陛下上一刻且还不怎么高兴,面上也没什么笑意,下一瞬她就又端着笔,坐直身,在御案后忙碌起来了。

真是难伺候,越大心思越深,也不知她何时高兴,何时不高兴,使他连奉承话都不敢随意说了。胡敖觉得在陛下身前侍奉真是难,更能愈加灵醒地察言观色,仔细侍候。

谢漪这几日专心在查那起陈年往事。她白日要上衙,多半是在晚上查。三十二年前的时,如今要查,自非易事,当年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大多无处寻去了。

谢漪自家中下手。她如今的宅邸是武帝所赐,因此即便做了丞相,也未易府而居,只令人家府邸扩了扩,她家中人口少,扩一扩也够用了。

她父亲去得早,她自小便不记得何时见过他。谢家也是有宅子的,只是宅邸小,且地段也不好,谢漪不便居住,便专使一户世仆留下看守,平日唯有年节祭祖之时,方会去看一看。

谢漪先叫来问的,便是那户世仆。

世仆赐姓了谢,名民,恭敬忠心,多年来打理老宅,从未出过错。

故而谢漪问话之时,也是和颜悦色的。

“今令你来,是要问一问我父亲生平的事。”

谢漪说道。

谢民在一张席上跪坐着,形容拘束,双手置膝上,也不敢乱动,闻言回道“小的侍奉郎主不多,小父亲才是自小侍奉郎主长大的。小的就所知甚微了。”

这个谢漪知道,他父亲是配给父亲的小厮,自小一同长大,可惜数年前也过世了。她只能将谢民召来问问。

“无妨,你将你所知的说来,你父亲总曾与你提起过,你自己亲眼见的,也可说一说,但凡与郎主相关之事,一件都不要落下。”

谢民一听,犯了难,不知君侯为何忽然悼念起父亲来了,便一路想,一路说“小的父亲常有提起郎主,郎主笃信儒术,常着长衣博袖的儒服,喜欢戴高冠,秉性温雅,常对人笑。郎主好读书,除公务便少沾染庶务,偶尔也邀客上门,或外出游玩。”

谢漪听着,不禁皱起眉来,听这形容,父亲是一清闲自在的儒生。谢民一点一点地回忆,一件件都说了出来,有粗有细,有时还有重复。谢漪并不打断他,仔细听着。

他们是在书房中,内里无人,外头有人守着,丞相神色宽和,并不倨傲,又无人搅扰,谢民越说越顺畅,终于提到了谢漪的身世上。

“有一日不知怎么,郎主急匆匆跑回家中,容色惊惶,语无伦次,父亲见了自是要问状况,郎主却怎么也不肯说,过了一会儿便自去书斋读书了。父亲见此,便未上心,谁知翌日,长平侯亲来府中,见了郎主一面,他们避着人说话,父亲不知说了什么,只是长平侯走后,郎主便在书斋中一整日不曾出来。再不久,便闻陈氏妇产下一女,说是郎主血脉,郎主也认了,上门去见孩子。后来也断断续续见过两三回,再后来便不见面了。”

他说得笼统,谢漪问道“为何后来就不见面了,那断断续续的两三回间,是往哪里见的,卫府还是陈府为何父亲不将孩子接回家中抚养”

谢家的孩子,哪有养在别府的道理,父亲就没想过要将她接回家吗

谢民一听,才意识到他口中那孩子是何人,颤颤惶惶的,不敢说了。

谢漪耐下性子,道“你说就是,我不怪罪。”

谢民心存畏惧,既不敢说,又不敢不说,迟疑片刻,还是如实回话“听父亲说,都是在卫府见的,父亲也曾劝谏郎主,要将孩子带回来,到底是谢家血脉。但郎主全未听从,后来孩子入宫去了,由皇后抚养,郎主更是连提都不曾提起过。”

“提都不曾提过”

谢漪觉得不对,再如何不亲近,也不至于连提都不提,她又问,“孩子生下后,又或陈氏妇有孕之时,父亲可曾与她见过面。”

“这便是奇怪之处了。小的父亲也时常念叨,说是从前不见郎主与陈氏妇有往来,后来也不曾有往来,怎么就有了孩子。只是出了此事,郎主坏了名声,连好人家的女儿都聘不得了,最后一生未娶。”

谢民退下许久,谢漪都未动一下,又过许久,她寻了幕僚来,要他暗中去查老夫人年轻时曾与哪些男子从往过密。

幕僚一听,吓得魂飞魄散,但也不敢不从,暗中去查了。

查了十一日,查出两名男子,都不对,时间合不上。再多就不好查了,毕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何况这样的事,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查。

谢漪再度来到老夫人院中。

她已被松了绑,只是院中有仆妇看守,出不得房门。

这处院子装饰华丽,内里摆件多是奇珍异宝,但谢漪每回来都觉沉闷,这回便更是压抑得像笼罩了一层阴云。

老夫人仿佛早就料到她要来,笑着在等她。

“可查到了”

谢漪看着她,问“我父亲究竟是何人”

老夫人笑得渗人,却不说话。

谢漪知道是问不出来了,心头翻滚着一团怒火,她还是不甘心,问道“是不是”

是不是谁,她却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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