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做派果真孤桀随性至极,却教谢青绾暗自松了口气。
她收好珠钗,垂眸将微褶的袖口理平整。
那酒香极为醇烈,不过一触之间便似乎染了她的袖口,莫名使她联想到摄政王漆黑的眼。
国公府的车驾早已备在了楼外,仆侍撑着伞遮开斜斜风雨。
谢青绾微牵起裙摆,矮身入了车與。
才解开沾了微雨的披肩,芸杏忙取来银绒薄毯将她拥覆,劫后余生一般道:“小姐,小姐受惊了罢。”
“今日沾了冷雨,小姐又受了惊吓,今夜教苏大夫备下药浴,好好祛一祛寒罢。”
谢青绾拢在银绒间的眉眼安静:“阿杏安排便好。”
她今日一时慌了神,此刻安定之下再细细想来,反倒消减了几分后怕。
摄政王如此讲究,彼时已拿烈酒盥过了手,大约是收了杀心,轻易不会再沾血光。
只是他一句“伶仃玉骨”
意味太玄,着实悚然。
这尊杀神心思诡谲,行事又不循常理,能避则避罢。
芸杏见她微蹙着眉,乌压压的墨散乱在银绒里,落落寡欢,不由跟着揪心。
摄政王手段血腥惨烈,足教朝野上下闻之色变。
这疯子乃当年昭帝与皇后所出,本该极尽尊崇,然此人生来妖邪缠身,命里带煞。
自他出世后,昭帝膝下子嗣忽然之间纷纷开始恶疾缠身,或无故夭折,或终日缠绵病榻。
卜官进言,妖邪不除,宫闱难安。
昭帝终是不忍,只将其圈禁幽庭,外设诛邪符阵。
此后皇后早薨,昭帝终其一嗣凋敝,似乎正印证了这神鬼之说。
昭帝崩后,继后之子顾景同奉诏即位,改年号永镇。
历元年,诸邪永镇,朝野上下无不拊掌叫好。
可惜这样浩大的声势也未能镇得住这尊煞神。
顾景同在永镇元年的深秋忽生恶疾,病况一路急转直下,再无力临朝。
当此时节,顾宴容奉诏摄政监国。
他狠戾,疯魔,踏尸山血海以统摄朝堂,杀奸佞也杀纯良,杀儒生也杀美人。
皮下白骨,并无分别。
永镇三年,顾景同病逝,谥平帝。
其嫡子顾崟川时年九岁,临危受诏,践祚为皇,改年号熙载。
平帝遗旨,仍由顾宴容行摄政监国之职,辅佐幼帝至其成立。
谢青绾自幼多疾,娇养深闺本不常面世,却阴差阳错被当年的平帝一眼相中,指给了摄政王。
雨天路滑,车行缓慢,谢青绾被车舆晃得昏沉,渐倚着软靠倦倦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