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吸涟涟,警惕地同顾宴容拉开一点距离——他手劲委实有些大了。
这位摄政王强势且掌控欲极端,近乎不予她分毫挣扎的余地。
熨烫平整的宫服前襟已然被揉皱得不成样子,谢青绾平复着呼吸间尚隐隐感知到残余的深重触感。
他手掌很大,拢起时每一节指骨都蕴着温度与力量……
谢青绾一沾车舆便要犯困,何况昨夜随他在幽庭坐了许久,又在檐上吹风赏月,困得连他几时抱着她回的临山殿都不知道。
她低低压下一个呵欠,眼睛里有潮润的雾气蔓延上来。
那双蕴着温度与力量的手复又慢条斯理地探过来,却只是在谢青绾藏波含怯的目光里摘下她半偏的珠钗。
珠花上沾染着一点香。
顾宴容随手收了那枚珠钗,指腹擦蹭着她眼尾,一身不容辩驳的强势与独断收敛得点滴不剩:“困了?”
谢青绾如愿清静地歪在车舆角落里时仍旧有些恍惚,待回过神来,顾宴容已端坐在另一侧展开一本文折,神情专注而内敛。
她反倒有些睡不着了,抵在软靠里出神地看他写着朱批。
握时指骨粉名,没有分毫的拖泥带水,犹如他挥出的剑一般直指命门。
扶持幼帝,守望江山。
谢青绾漫无边际地想到苗疆使臣之宴,被他斩杀于剑下的那位稀世美人。
沁娜公主进献时说,“阿思弋”
乃是苗疆语中珍宝之意,实在是个敷衍又拙劣至极的骗术。
她病中清寂,祖父多年征战偶得的种种古书杂记尽皆堆在冷蝉中,成了她解乏逗闷的玩意儿。
前朝传奇、残缺的各类染方乃至艰涩难懂的各类古籍一应具有,她七七八八读了不少。
谢青绾所能读通的不过寥寥几本,那本《苗疆传奇》却恰好在列——阿思弋这名字听起来美,在苗疆语中乃是毒蝎之意。
彼时她未敢擅自开口,待要悄声问一问摄政王的意思时,这位杀神已拔剑而起,将沁娜公主进献的所谓珍宝钉死在了圣驾面前。
她至今尚不怎么有胆量去回忆那晚的惨状,那从阿思弋骨血中爬出来的密密麻麻的长足蚁虫。
大约就是苗疆所说的“蛊”
。
皇帝年幼,苗疆如此进贡,显然其心可诛。
那晚的事没有传露出分毫,谢青绾亦不知这怀揣疑心的苗疆使臣最终受到了怎样的处置。
她却隐隐读懂了一些这位摄政王的行事风格——以手中兵铁与权柄碾平无论明暗的一切图谋。
冷血、暴戾,直达目的,倒不辜负他“铁腕”
之名。
自古圣贤都说妖媚惑国,那日宫宴怀淑大长公主却与燕太后据理力争,力主为幼帝留下这样一位稀世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