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将与他谈买卖的男子也喊得回了头。男子一见立在马棚前的女子,顿时大惊,失声喊道:“胥姜?”
胥姜闻声望去,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
那男子几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抓胥姜的手,胥姜立即往后退了几步,神色冷淡地盯着他。
“真是你,你竟来了京城?”
“你怎么在这儿?”
赵章见两人搭起话来,又见胥姜神色不对,便站到她身侧,冲男子问道:“这位兄弟与胥娘子相识?”
“岂止认识?她是我同族。”
男子神情有些激动,切切地看着胥姜,“自你离开后,族中老爷们差人四处找你,不曾想你这一去便了无踪影,八年了,大家都以为你……”
胥姜接道:“以为我死了?”
男子神色有些尴尬,随后将她上下打量几遍,叹道:“你长大了。”
顶着赵章疑惑的眼神,胥姜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便托赵章照顾自己的驴,领着男子去了对门的一家茶摊。
四周人声鼎沸,摊贩的吆喝声,茶客的交谈声,灌入耳中,将人震得头昏脑涨。
男子接过摊主的茶,狠狠灌了一口。
胥姜盯着他,却只觉得四周一片寂静,这人名唤胥十二,是胥家人。
炉子上茶水沸腾,扑入炭火中,激起一团烟尘。胥姜眼底也燃起熊熊大火,这场火将她的家付之一炬,也将她的师父葬在了灰烬中。
短暂地失神过后,胥姜掩去眼底的火光,对胥十二问道:“你为何会来京城?”
胥十二脸上的欣喜逐渐消散,挂起愁容,“自先生去后,族中每况日下,你走后没两年,老爷们也相继去了,如今只剩下几位公子。可公子们不成才,没一个考上功名的,又不会别的营生,便沉迷喝酒赌钱,将田产、家产都败个精光。最后,将咱们兄弟十三人也卖了,还债度日。”
胥家十三个仆从,眼前的人行十二,原本是侍奉胥姜师父的,后被主家老爷要了回去,便不大与他们来往了。
听他所言,胥家如今是败了。
胥姜心头冷笑,败了便败了,左右已与她无关。
“我被卖给马帮,随马队四处奔波,也是昨日才到的这京城。马队里有马伤了,伙头便让我来将它折价卖了好换匹新的,竟不想在此处遇见了你,真是苍天有眼。”
胥十二念了几句菩萨,又打听道:“你来京城多久了?可是在这里安家了?如今做什么营生?”
胥姜没作答,而是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胥十二一愣,“五日之后马队启程去茶马古道。”
随后他黯然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胥姜盯着桌上微微震荡的茶汤,慢道:“我不想见胥家的任何一个人。”
“我如今已不冠胥姓,从马姓,伙头唤我马十二。”
姓胥还是姓马,对胥姜来说都无所谓,想来对胥十二也是无所谓的,本就是没根骨两面倒的人,姓什么对他来说都没区别。
她只是不想再见与胥家有关的任何人。
胥姜让摊主给马十二续了盏茶,随后道:“这盏茶,就当作为你践行,你只当做没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