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开张前,赵昊召集酒楼全体员工,正进行月度训话。
无非就是上月表现不错,下月继续努力,谁敢懈怠别怪方掌柜不客气之类……
“大堂和雅间的冰块要常换,不要等到客人催。这三催两催下来,难免就会让人说咱们店大欺客……”
正在夸夸其谈,大过老板瘾时,他忽然看见马湘兰抱着七弦琴,面带微笑的进了酒楼。
“呃……”
赵昊当时就词穷了,看着马湘兰半晌说不出话来。
难道自己昨天没把话说清楚?好像说过‘做个纪念’之类,委婉表达结束帮忙的话吧?
马湘兰朝他敛衽嫣然一笑,便抱着琴走到角落,熟练的摆好琴,款款坐下后,弹奏起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来。
琴声旋律典雅,韵味隽永,将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展现的淋漓尽致。
还蕴含着一股伯牙遇子期般的莫名欢喜……
赵昊听着马湘兰的琴声,脑海中蓦然蹦出四句诗来。
‘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心说坏了,低估纳兰词的杀伤力了……
这下怕不是被马湘兰赖上了吧?
想到这,赵昊哪还有心情摆什么老板架子?草草结个尾,便灰溜溜跑回家去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窘状,马湘兰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低落,弹奏出的琴声反而更欢快了。
谁知家里居然也不安生。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头戴唐巾,身穿蓝色襕衫的男子,正在自家院外探头探脑。
院子里,巧巧手握菜刀,一脸警惕的望着那陌生男子道:“你找谁?”
“这位姑娘有礼了,学生王武阳,特来拜见恩师。”
那文士便整整衣襟,朝着巧巧拱手道。
“我家老爷去坐监了,你还是晚上再来吧。”
巧巧暗暗松了口气,但决计不会放他进来。
“坐监的那位是师祖,学生找的是师父。”
文士摇摇头,认真的解释道。
可他越解释,巧巧越糊涂,直到看见赵昊的身影拐进巷子,她才带着哭腔道:“你可算回来了,这人在外头转悠半天了,说的话也听不懂。”
“哦?”
赵昊身后立着高武,自然没甚好怕。微笑着问那文士道:“这位秀才有何贵干?”
那秀才打扮的文士转过身来,定定看着赵昊道:“请问足下高姓大名?”
赵昊也打量着这秀才,见他不过二十出头,眉清目秀一脸书卷气,让人很难心生敌意。
便客气答道:“在下赵昊,还未请教仁……”
“啊,师父!”
便见那看上去很正常的文士,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他面前,高呼道:“徒儿王武阳,拜见师尊!”
高武连忙挡在赵昊身前,唯恐这疯子会伤害到自家公子。
赵昊拨拉开高武,一脸不解的问那王武阳道:“请问,我认识你吗?”
“师父自然不认识徒儿,但徒儿早就认识师父了。”
便见王武阳一脸坚决道:“自从拜读了师父那六大作后,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拜你老为师,为师父鞍前马后,甘为门下走狗!”
听他说‘你老’,赵昊翻翻白眼,转身就想回酒楼,却又想到那里还有个马湘兰。
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愁死桥上的汉子了。
忽然他想起一事,转身看向王武阳道:“你从哪看到那六诗词的?”
他清楚记得,雪浪说过,六诗都暂未付梓,旁人最多知道两而已。
“是这样的。”
王武阳跪在地上,口齿清晰的解释道:“学生乃王弇州之侄,前番叔父进京,命我代为收看书信。上月,收到雪浪法师写给叔父的信件,上头附有师父所做的六诗词。”
说到这,他又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学生看了之后,几天几夜睡不着,顿觉过往所学百无一用、皆是粪土。痛定思痛后,便立下决心,定要拜师父为师,仿效子路,跟师父从头学起,朝夕侍奉师父,此生才不算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