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进了院,方才看见两个小厮畏手畏脚地捧着一束根部带泥的花,活像两个跛了脚的鹌鹑。
他去了谢府,本是有心事想与谢璋探讨一二,却被告知谢璋不在府上,于是辗转几遭,终于在这个贫瘠的院子内找到了他。
但眼下初冬将至,院子内却丝毫不见萧条,处处可见被人细心打点的痕迹。院门前却是只孤零零地挂着几根破败的藤条,可以推门而出,引入眼帘的便是一道又一道的叠景。
廊桥下溪水潺潺,桥梁有红漆仔细涂过,行进几步后,便被一镂空假山挡住去路,然镂却并非无中生有,若躷身看去,便能从这块镂空的中心看见院后的光景。
绿意葱葱,芳华繁茂。有几片凋落的花瓣,落到宋徽的脚边。
也不知这个小将军哪里来的闲心打造出这样个院子来。
谢璋的视线随着那盆宝贝秋堇转了一圈,终于看见了到来多时的宋徽。
他招手道:“宋大人!”
宋徽走到谢璋的长椅前,迟疑道:“你这院子……”
谢璋一笑:“闲来无事拿来种些花花草草,顺便躲着我爹,以免他逮着我喝酒……不知宋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经此一提醒,宋徽终于想起自己一时兴起来的目的。可他现下望着谢璋的脸,又开始犹疑不定。
谢璋看了他一眼,也不强求,一面叫下人给宋徽沏壶茶,一面扶着椅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院子已历经多日翻,布置得小巧且雅致。谢璋亲自在方才落下的一株秋堇旁观摩了片刻,还是弯下腰将其捧起,小心翼翼地换了个位置。那处阳光正盛,未长出的幼苗似乎被沐了一层柔光。
谢璋甚是满意,拍了拍满是泥土的手,才再次坐到了宋徽的对面。
宋徽似已做好心理准备,见谢璋归来,当头就是一句:“承湛,你真的是断袖吗?”
弯腰正打算入座的谢璋:“……”
当初那个随口扯的回京借口,已经在临安众人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吗?
一语问出,宋徽才察觉出唐突,忙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并无轻视之意,只是……”
“是。”
谢璋轻轻打断宋徽的话,而后掷出一个惊雷,“且有爱慕之人。”
宋徽瞠目结舌。
对方坦然视之,倒令宋徽不知再说些什么。他沉吟片刻,想到近日来一直纠缠着自己的那个人,闭了闭眼,终于问道:“可我想不通,男人与男人之间,怎么会产生爱慕之情?”
谢璋慵懒地躺在长椅上,闻言轻笑一声:“我之前也想不通。”
此等本应在历史中受人诟病之事,却实实在在地生在自己身上。即便他自己不承认,景行之于谢璋,也绝不仅仅只是合作伙伴那么简单。
谢璋换了个姿势,有些恍惚:“但我知道,世间大多稀有的感情,都是极其珍贵的。”
宋徽喃喃地重复:“珍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