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巴图尔
此时身边唯有数百人,可保不准他还留有后招。
然而谢璋只是朝孟鸣争轻轻摇了摇头,挣脱了袖上紧攥的手。
既然巴图尔提到谢澄,那么他们此番的行军计划必定已经被柔然尽数知晓。
他谢璋不得不站出来。
况且,他和巴图尔之间还有一未算完的帐。
巴图尔立于马上,见到谢璋自身侧的草丛中缓缓踱步而出,连脸上的笑意都带了分炙热,仿佛见到了积怨多年的仇人,而将其啖肉饮血的机会近在咫尺。
谢璋静静地背靠树荫,懒洋洋地朝巴图尔挥了挥手:“多日不见你过得如何?”
巴图尔一愣,复而咬牙切齿地道:“好得很。”
半年前就是眼前这个人一把火烧尽了他的雄心壮志,将他在乌尔都心中的信任烧得寥寥无几。若不是大皇子奎尼看重他,将他挽救回来,恐怕现在自己已经被祭给了乌尔都皇室里那个所谓的神明。
可他一想到战场后方生的事,眼底的憎恨便被快意所替代。
他在谢璋毫无惧意的目光中蓦地笑出了声:“谢璋,听说你是前朝皇帝的小儿子?哎,你们中原人可真是奇怪啊,一个养虎为患,一个认贼作父。”
像是被谢璋陡然绷紧身体的样子逗笑,巴图尔笑得前合后仰,连眼角都带上了泪:“我曾经见过6裕一次,你那个皇帝老子你比有骨气得很嘛。”
城破之际,被世人诟病软弱无能只知风花雪月的晋朝皇帝6裕,自城墙之上一跃而下,成全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巴图尔仍在继续:“不如你来我们柔然,和殿下一起亲眼看看慕容小儿是怎么跌下皇位的?”
外族以兵刃为威胁,众目睽睽之下,一刀一刀地将谢璋的伪装剥得一丝不剩。可谢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马上之人,将情绪悉数隐于眼底,淡淡问道:“我爹在哪里?”
孟鸣争气得目眦尽裂,抬手间两个方阵的兵力顷刻间就将巴图尔等人围在了中间。可巴图尔丝毫不惧,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璋的神情,良久,哂笑道:“你就等着给你这个便宜爹收尸吧。”
第五十九章父亲
贺兰山山势颇高,行路崎岖。谢澄携着大队人马,借势掩盖在郁郁葱葱的丛林之中。
据探子回报,不出办个时辰,护送乌尔都的人马便会经过这条路。
谢澄在京时,埋在大批大理寺卷宗之中,连在昏黄油灯之下也能看得见根根分明的白。可当他御马之时,仿佛再次找回了当初挽弓的勇气。
中原与柔然之间隔着几代将士的鲜血,早已深仇积恨。谢澄死死地盯着路口,手坚定地按在佩剑之上,他身后是一整个方阵屏息以待的将士,如同蛰伏在暗处等待狩猎的猛兽。
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是一座满是诡异花纹的轿子。
轿子本是中原产物,后柔然王室觉得此物华美,便引进国都之中。而轿子在中原大多是雍容华贵之物,可到了柔然那边,便赘添了许多古老的图腾,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大箱。
此时乌尔都正坐在这方大箱之中,层层的车帘将箱内的人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乌尔都乌沉的衣角自坐垫上垂下。
行进数百尺,紧跟在乌尔都车轿之后的侍卫便66续续地出现,细细数来,大约有数百人之多。
身后有人见状,声音里难掩兴奋:“将军!他们只有数百人,是个好机会!”
谢澄回身看了那人一眼,不答反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一愣,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他抿了抿嘴,答道:“彭……彭河。”
“彭河。”
谢澄沉静地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乌尔都队伍的方向,淡笑道:“先等。”
彭河于是耐着性子伏在草丛之中,默默地随着谢澄一齐等待。
他跟在孟鸣争的麾下,早已习惯了孟鸣争的作战方式,又因进西北军营的时间短,对此人之前的功绩并不熟知,于是面对谢澄时,就多了份不以为然。
等什么呢?短短的几里路,等乌尔都过了河,想动手都来不及了……
谢澄,你怎么还不动手?
又是一阵死寂般的安静。
蓦然之间,彭河只来得及看见谢澄向山腰处某个地方瞥了一眼,而后就听见他一声令下,隐蔽在葱郁之后的将士们犹如离弦之箭窜出,顷刻间就将乌尔都的车驾围在了兵戈中央。
在对方一片措不及防的慌乱中,彭河听见谢澄说:“有时候没把握的事,还是要谨慎一些。”
而后就见不远处从山腰上下来一个身穿渝军轻甲的士兵匆匆入了队。
彭河恍然——原来谢澄早就安排了人前去探路,以免乌尔都队伍之后尤有伏兵。
他目光沉沉地最后看了谢澄一眼,而后隐在队伍中,消失不见。
渝军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是故当谢澄自后方走近车轿时,乌尔都的护卫只能徒劳地将长刀直指谢澄,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坐在车轿中的乌尔都纹丝不动,谢澄按住佩剑,一步一步缓慢但坚定地走向轿中之人。
不知哪里来的风,蓦然吹起了车帘一角,将轿中人的一只眼暴露在外。
那双眼仿佛染上了天际最湛的蓝,谢澄却在这一眼中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佩剑“噌”
地应声出鞘,在空气中出一声清脆的撞击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