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安刚开始还不明白我为什么情绪会在一瞬间变得如此激动,可等他细细读过我的抑郁诊断证明之后,他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把我的手机夺过去,不肯相信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看。
我抖着手,把自己的短袖撸到肩膀以上,把左侧整条胳膊都怼到他眼皮子底下——那上面,有大大小小的疤。
我觉得自己此时就是个疯子,一个懦弱的疯子。我没有勇气直面自己的心理状况,却企图用极端的方法把爱自己的人排斥在外。
我深呼吸一口气,指着自己的疤痕,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瘆人的话。
“这些小的疤,是我为了不让自己上课犯困,一刀一刀划出来的。打一下盹,就惩罚自己划一道出来。”
高三的时候,我们晚上十一点半才能睡,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上课打盹睡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可每一次打盹,都有可能错过一个重要的知识点。
古有头悬梁锥刺股,今有我温潇颜用刀提神。
我把手腕翻过来,指着其上的淡粉色伤痕,“这几道是最后临高考前,我没考好,心情压抑到照着动脉就割,但是刀太钝了,虽然流了血,但是没割透。”
最后我指着自己前不久才割的那道长长的伤疤,笑得不明不白,甚至称得上是变态,“家里的水果刀就是好使,这是前两天我刚划得。”
明明是最见不得人的事情,此时此刻却被我刻意当做骄傲讲出来,我像炫耀战功显赫的勋章一样,臭不要脸地一遍遍重复着自己不堪回的往事。为的就是把苏暮安吓走。
差不多了吧?我在心里祈祷着,求求苍天了,让他厌恶我吧。
正常人看到像我这样的精神病疯子,不都应该露出厌恶的表情并远离她吗?苏暮安……他应该也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辈子的温潇颜已经不值得他为之付出了,因为她承担不起他的爱。
我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如此千疮百孔的我也不配拥有未来,又如何和他携手共白头?
可我等了许久,意料之中的厌恶之声并没有传来。反而是……
“疼不疼啊……?”
苏暮安的嗓音也是抖的。
简简单单的字符,他嘴唇一碰一合就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来,可我却听不懂。我红着眼问他,“什么?”
“我说。”
苏暮安伸手接住摇摇欲坠的我,把我拉到太师椅坐下,而他自己就蹲在我腿边,伸出手想触碰我,却又不怕弄疼了我一样缩回去,“疼不疼啊?”
他问我疼不疼。哈,他问我疼不疼。
我回想起在学校里时,殷曈因为抑郁症,而遭老师白眼的模样。他们嫌她给他们惹事儿了,他们嫌她割腕给学校惹麻烦了,谁问过她疼不疼啊?谁问过啊?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潇潇。”
苏暮安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了,仿佛他稍大声些我就会被碰坏碎掉。“再怎么样也不能伤害自己啊。宝宝,不可以这样啊。”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一只扣住我冰凉的手腕,另一只顺着疤痕的纹路,轻轻描摹,“这样碰,还疼吗?”
我摇摇头。
苏暮安叹息一声,他用自己的手包住我的,他的温度透着掌心传来,可耐不住我手冰凉,怎么捂都捂不热。
“你真的确定你喜欢这辈子的温潇颜吗?”
我收住眼泪,看着他问的很是真诚,“你喜欢上辈子我的所有美好品质,现在我都没了。”
苏暮安罕见地沉默了。我见状只觉万箭穿心的痛,可面上却装的很洒脱。
“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不做任何人的替身,是我自己也不行。”
“所以,放我走吧苏老师。”
我暗暗使劲儿,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怎料苏暮安却固执地不肯放手,等我抽出来时,手腕已经红了一圈。
“白月光最大的杀伤力,就在于白月光本人来了也不行。”
“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忘了我这轮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