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母是当年突厥送来和亲的美人,他也流淌着一半的蛮夷血脉。他眉眼比寻常汉人深邃几分,挺直的鼻梁像把出鞘的利刃,面部棱角锐利而深刻,浓密睫毛下的眼睛,是浅淡的琥珀色。
显得他那阴戾冰冷的眼神,染上了几分血腥气息。
只一眼,君怀琅遍体生寒。
这样危险暴虐的人,凭着自己心情生杀予夺,君怀琅丝毫不意外。他也知道,越是君家这样的数朝勋贵,越是站在风口浪尖上。新的掌权者若坐不稳位置,将这种世家大族杀来立威,是常有的事。
但是自己死了,君令欢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她如今只身在皇宫中,新帝年幼,她又成了太后,难免与摄政王朝夕相对。
君怀琅抬起头,灰蒙的天空中,万千冷雨坠落而下。
她还不到十五岁呢。君怀琅心想。
就在这时,监斩官下了行刑的命令。雨声中听不太真切,但刽子手的刀已经高高扬起,雨珠溅碎在锋利的刀刃上,一道亮白的银光划下,像是将一片无尽的灰蒙砍出了一道缺口,乍然漏进了光亮。
滚烫的鲜血落进了冰冷的雨水里。
——
雨声像是蒙了一层雾,远在天际,似有似无。
君怀琅睁开眼,却见自己竟身处一片无尽的虚空里。周围空无一物,唯独他身上的雨水,狼狈地往下滴。
莫非这就是人死去之后的世界?
君怀琅向周围环视了一圈。
就在这时,他脚边出了一声细微的响动。
他低下头,就见一本装订奇特的书落在自己脚边。冰冷的雨水从他衣袍上滴落下去,落在了书的封面上。
《邪魅摄政王的七夜虐宠》。
这封面上的字迹有些奇怪,分明是汉字,却缺了许多笔画。君怀琅勉强辨别出了封面的内容,接着俯下身去,将那本书捡了起来。
他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紧接着,他瞳孔骤缩,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这本书第三人称的视角,主角叫君令欢。
而书的开头,正是君家满门被斩的那日。他费劲地阅读着缺少笔画的奇怪文字,看着书中的君令欢,独自被软禁在金碧辉煌的太后寝殿里,对着窗外瓢泼的秋雨泣不成声,哭得浑身颤抖。
虽然隔着文字,却勾起了君怀琅与妹妹血脉相连的熟悉感。
君怀琅的手背青筋隐现。
他家里只君令欢一个女儿,从小就被全家人捧在手心中长大,纵然之后君家落败,君令欢也被他保护得很好,受的最大的委屈就是做了有名无实的皇后。
光想到自此以后再也没人能保护她,君怀琅心口都揪得生疼。
皇宫中狼环虎伺,她一个刚要及笄的小姑娘,孤身一人,该如何生存呢?
他手有些抖,忍不住将书往后翻。
他心想,一定是仙人垂青,知晓他凡世中唯一放心不下的,便给他这本怪书,让他看看妹妹日后的际遇,好让他安心。
但紧接着,君怀琅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
他看到了一个虽不熟悉,却深烙在脑海中的名字。
薛晏。
第二页,他就看见薛晏大步进了妹妹的寝宫,眼神如千年玄冰,毫不留情地钳住妹妹的下巴,强迫哭哑了嗓子的她看向外面。
“宣武门在那边。”
薛晏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刚过午时,你兄长想必已经死了。”
雨幕中,君令欢只看得到红墙碧瓦的重重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