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马车后传来了一阵粼粼的声响,像是来了个车队。
君怀琅正要催车夫让路,就听到身后的车队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有人下了车,一路小跑到了君怀琅的车边。
“世子殿下!”
是太监特有的尖锐嗓音,一听就是进宝。
君怀琅打起车帘,透过窗子,一眼就看见进宝在对那老妇说话。
昂挺胸,嗓门挺大,倒像是专门旁敲侧击地邀功似的。
“别去买粮食啦,快些回家去,粮食马上就送到了。”
他说。“我家王爷可是自掏腰包,买了好几大车的粮食,亲自给你们送来了的!”
说完,他抬头往君怀琅这儿看,笑得见牙不见眼。
“也太巧了,世子殿下,咱们一道儿走吧?”
——
天色全然黑了下去,城南的流民营地里飘起了炊烟,饭食的香味渐起。
锦衣卫的动作向来迅,城南数以万计的流民,他们却是在天黑之前,将带来的所有粮食都了出去。
君怀琅坐在营地的边缘,看着营地里的炊烟和灯火。
就在这时,从光明处走出了一道身影。
挺拔而高大,穿着暗纹广袖的黑金锦袍,远远而来,就知是薛晏。
君怀琅抬头看着他,就见他一步步走来,提起衣袍,便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都出去了?”
君怀琅问道。
薛晏点了点头。
君怀琅叹了口气。
“粮草虽多,却也只够他们一顿饭的吧?”
他问道。
城南的流民有上万人,都是拖家带口,多的是老弱妇孺和伤员。那几大车粮草摆在数量这般庞大的流民面前,不过杯水车薪。
“最晚后日,官府的粮草就会派下来。”
薛晏说。
他顿了顿,接着道:“但仍旧不够。金陵府库与长安无法相比,每年留下入库的钱粮也有定数。派出来的钱粮,最多再管十日,就又会告罄。”
君怀琅听着,神色也渐渐沉了下去。
“不可如此。”
他说。“这堤坝,少说要修四五十日,更别提城北还要重新修整,让他们重新安家。光靠官府的这些粮食,是会饿死人的。”
薛晏嗯了一声:“你父亲已经上奏,想来要不了半个月,长安就会分拨银钱粮草来。”
君怀琅点头。
但紧跟着,他又若有所思道:“但是,每次都城往地方上派粮派钱,经过各个府衙关卡,都会被层层盘剥。这一次,会不会也是如此?”
薛晏坚定地点头:“会。”
不仅会层层盘剥,想来那物资刚出长安,往东运抵山东的运河起点,就会被扣押下去。
因为山东的知府,早就被许家换上了自己的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人,还换了个无关紧要、刚入他们麾下的官吏,那定然是要牺牲那人,来走一步险棋。
只要那知府寻由头将粮食扣下,那江南之急就会更为严重。他再留下大半,将剩下的运来,一进金陵,由郭荣文交接,按照原本的数量登记入库,那么这一路上,经手物资的,就全是许家的人。
而那些被扣留下来的钱粮,在这个过程中,便蒸了。
届时,金陵粮草不够,难以赈灾,那这其中的空缺,就是永宁公和沈知府的罪行了。
如今许家要做的,就是将领命运送物资的官员安排为自己的人,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