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以为了解她,给她搭好了台阶,只差请她麻溜下来了。
可颐行说不,语重心长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听说蒙古台吉是您小小的妹妹跟了您,您也不亏,要不再斟酌一下”
皇帝愣眼看着她,“你一点儿也不明白我的意思”
颐行站住脚,笑着说“我最善解人意了,哪能不知道您的意思呢。今儿晚上有大宴,能见到远客吧台吉的妹妹长得好看吗八成很好看那台吉长得一定也不错。”
边说边比划,“蒙古人,那么高的个儿,一身腱子肉,别提多有男子汉气概。”
皇帝的眉头逐渐攒起来,“别说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颐行说是,“我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呢,所以就算您往宫里填人,我也觉得理所当然。”
然后抽出帕子来,装模作样擦眼泪擤鼻涕,“我是个被三纲五常毒害的可怜人,就知道唯皇命是从,所以哪怕心里头有想法,也是敢怒不敢言这日子,简直过得太糟心啦”
皇帝总算从她的口是心非里,咂出了一点甜蜜的苗头,“你不愿意人家进宫,你怕人家分走我对你的专宠,所以你吃味儿了。”
然后她嗳了声,撑了撑腰,说肚子疼。
看吧,这是在撒娇啊。皇帝立刻会意,往前面的四角亭一指,十分体贴地说“上那儿坐坐去吧,我再替你把个脉。”
于是腾挪着,腾挪着,腾挪出了身怀有孕的滋味儿。
两个人就那么并肩坐在亭子里,晒不到太阳,还有微风徐来,倒坐出了一种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的相濡以沫。
颐行只是不便说出口,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心思细腻着呢。皇帝说蒙古公主要进宫,她心里就不怎么痛快。
宫里人不够多吗还要往里头填究竟荒废多少段青春,才不枉做了一世皇帝
他对知愿好,对她好,应该是尚家独有的恩宠,做什么弄出个小的妹妹来。到时候难道又要念着和鄂尔奇汗的情义,让人家妹凭兄贵,那她怎么办又不能学知愿请辞,真得在深宫里形单影只一辈子她才十六岁,人生还很长呢,找人天天抹雀牌,那也没意思啊。
皇帝却对现在的一切很满意,心爱的姑娘在身边,牵过她的手腕搁在自己腿上,静静把上脉,指尖触到脉搏的蹦哒,也有由衷的快乐。
颐行关心的,并不是自己的脉象,她偏头问“您果真要让蒙古公主进宫吗”
皇帝微微眯起眼,望着远处古树扶疏的枝叶间,撒下一丛又一丛光柱,不甚在意地说“蒙古人在北京恐怕住不惯,到时候还得给她准备一个蒙古包,再养一圈牛羊”
颐行说对啊,“紫禁城里哪有那空地儿,我看还是算了吧。”
“要不然,把她留在行宫这里天地宽广,比较适合草原上的女子。高兴起来跑跑马,打打猎,也不委屈了人家。”
他半带玩笑地说,招来了颐行怀疑的目光,“您和鄂尔奇汗的交情不深吧”
皇帝说深啊,“我们一块儿长大的。”
颐行摸着下巴嘀咕“我看不尽然难道您有您的用意把公主扣押下来,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蒙古诸部”
皇帝说“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吗蒙古早在高宗时期就归顺大英了,犯得着再用联姻去拉拢人心吗”
颐行哀怨地嗟叹“毁人青春呀”
皇帝蹙了蹙眉,“你就说不愿意人家进宫,不就完了,何必东拉西扯那些”
颐行慢慢扫了他一眼,“我听了这半天,其实不想让人进宫的分明是您自己,您非要让我开口,别不是为了证明我是个奸妃吧”
皇帝不说话了,好半晌才叹气“朽木不可雕也。”
颐行笑了笑,转头看向连绵的宫殿群,心说我怎么能不知道您的用意,可阻止得了这回,阻止不了下回。现如今自己正红,皇帝是得了新鲜玩意儿不忍撒手,再过两年呢他真有先帝那么长情自己真有太后那样的好福气吗
唉,得过且过吧他扣着她的手不放,她也没有收回来的意思,就由他握着。只是小心翼翼舒展开戴着甲套的两指,唯恐一不小心,划伤了他。
皇帝又慢慢和她说起小时候的事儿,说开蒙时候跟着总师傅练骑射、练布库,鄂尔奇文的不行,武的却在行,自己跟总师傅学不会的东西,鄂尔奇一教他就会。两个人上山下河地排练,应付先帝抽查,完全不在话下。
这就是小之间的情义啊,这么好的交情,怎么忍心糟蹋人家妹妹呢。
只是人来都来了,就算鄂尔奇不明说,背后的深意,大家也心照不宣。
“那位蒙古公主喜欢您吗”
颐行歪着脑袋问,“她喜欢您这种漂亮的长相吗”
皇帝不大好回答,略顿了下才道“我这样长相,有姑娘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