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木森手中的剑并不因赵锦绣的这声急切恳求而有丝毫减。这一剑度极快,往楚江南的心脏处刺去。
赵锦绣死死咬着唇,觉得心弦立马就要绷断一般。
楚江南面对着桑木森凌厉的剑,却丝毫没有畏惧,风华绝代的脸上,依然是清冷淡然的神色。在桑木森的剑到达之前,他轻轻一跃,竟是躲过这一剑,靠到另一扇窗边。
赵锦绣被抛入云端的心这下又跌落下来,长长松一口气。
桑木森一剑未刺中,也是十分意外,停了下来,冷哼一声,道:“真不愧是楚江南。”
楚江南没有理会桑木森,而是柔和地看着赵锦绣,清冷的脸上浮着深深浅浅的笑,慵懒地说:“如月,放心,楚江南就算死,也得是有尊严的死。”
赵锦绣咬着唇摇摇头,已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巨大的绝望紧紧地摄住自己的心。
楚江南还是那般淡淡的口气,说:“我很庆幸,你失去记忆。”
赵锦绣听不明白他的话语,是的,今日,楚江南说了太多赵锦绣听不明白的话。
赵锦绣皱着眉头看着他,只见他的浅笑忽然绽放,如同云破日出般灿烂。
赵锦绣看着一向清冷的楚江南这种灿烂的笑,不由得想起“回光返照”
这四个字,顿时有不祥预感,心里一慌,不由得喊:“江南,对不起。”
楚江南摇摇头,还是一脸笑意,却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如月,扯平而已。”
赵锦绣并不明白这句话的蕴涵,只觉得像是他楚江南过去曾亏欠过自己一样。此刻,赵锦绣也顾不得去追究琢磨。只是摇摇头,也是下意识地吐出一个词:“没有。”
楚江南没有答话,桑木森却是怒了,断喝一声:“少废话。”
然后,抬手又是猛然刺出一剑。
楚江南离得很近,身子略一偏,那剑还是刺在胸口。幸亏楚江南手法极快,握住那剑,才没有一剑深入。
血从楚江南指缝间滴落在地板上,楚江南丝毫没有怒气,也没有痛楚,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奇怪的笑,他对桑木森轻语:“你,终究是输。”
然后,并不等桑木森有任何举动,楚江南的身子往后一翻,跃出窗外,直直坠入江中。
赵锦绣只听得“噗通”
一声,先前紧绷的心弦也随之“啪”
地断裂。整个人瘫软下来,一丝力气都没有,跌在灵慧怀里。
楚江南被破军之力所伤,身子已到达极限,后来又对桑木森全力一击,几乎是耗尽真力,尔后又中了桑木森一剑坠入江中。三月的江水还是刺骨的寒,就算楚江南不被淹死,也得受凉而死,就算有幸活着,肺部的感染也得要了他的命。
凶多吉少,没有一丝生还余地。这就是赵锦绣分析种种而得出的结论。
而外面那些手持利箭的士兵,在楚江南坠落之后,不断往水里放箭,箭雨纷纷从窗口倾泻而下。
赵锦绣呆呆地看着楚江南坠下去的窗口,日光倾盆,太过刺目,那窗口殷红的血迹,一如楚江南的蹁跹红衣般醒目。
她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清冷疏离的俊美男子,那个能将红衣穿出风华绝代来的凤楼楼主,就这样陨落在这早春的锦河里。
赵锦绣不由得想起与他初相见,他眸光中有一闪而逝的惊喜,语调却偏偏清冷得很。尔后的岁月,凤楼后院,碧绿竹林间,那一袭红衣飘然,乌丝披拂的背影,如同一幅烟雨江南的画卷,成为赵锦绣想起楚江南时,浮现出的永恒景象。
如今,他跌入锦河,凶多吉少。这一切是自己的错吧?
如果没有自己浮躁的急功近利,竭力要摆脱凤楼,离开楚江南,鬼迷心窍去帮江慕白。而是听小红的话,赶回帝都,也许自己就不用遇见萧元辉,不用遇见桑木森,那么,今日的一切便不会生。
凤楼还是那个凤楼,楚江南也依旧在那竹林深处静默。
楚江南说“死,也得是有尊严的死”
,他没有死在别人手里,这是作为凤楼楼主的傲气。
桑木森见楚江南坠下锦河,也是一愣。在原地站了片刻,尔后一转身,将手中的剑扔给刚进船舱来禀告的指挥者。
那指挥者一下子接住剑,随即低眉垂站在一旁,问:“将军,可需要追击?”
桑木森瞪他一眼,呵斥道:“你何时这般大胆,学会逾矩了?”
那指挥者一听,连忙单膝跪在地上,道:“请将军赎罪,末将是想,这萧月国的巅峰人物,应该要死要见尸,否则——”
桑木森不悦地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你倒忘记我军中的训诫了?”
“末将不敢。”
那人回答。
桑木森缓缓走了过来,在赵锦绣跟前站定,这才对那人说:“不敢,就滚出去,按照军令去做。”
那人连连说是,抱着青铜剑从地上爬起来,立马退了出去。
赵锦绣将目光收回,也不看桑木森,只垂了眸子,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头脑晕晕的,极端疲惫,身子像是找不到重心。
桑木森也不说话,站了片刻,尔后慢慢蹲身下来,从灵慧怀里抱起赵锦绣。
赵锦绣也没心思与力气去挣扎,与桑木森划出楚河汉界。她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像是什么都想不起,包括失去楚江南的伤悲,以及对桑木森的恨。
赵锦绣只觉得身子很想从高空坠落,于是在桑木森怀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