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若几乎是和庄鹤鸣同时感觉到不对劲,她敏锐地问:“你该不会认识顾女士吧?”
陈立元立马摇头如拨浪鼓般,一脸诚恳地誓:“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真的。”
这话也不假,他父亲参政、母亲从商,动用一点父母的力量给摄影公司高层都一封联展的邀请函又不是什么多难的事。当天那些参观游客不知有多少是与他素未谋面,却不得不卖个面子给他父母的人,网撒得如此广,再有周怀若本身的优秀能力加持,有那位顾女士这样的“有识之士”
上钩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对女人他确实恋爱脑,一陷入爱情就智商骤降,这没办法。但要论布局对弈、商战之策,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难题,前提是他想。
庄鹤鸣何其了解陈立元,一看他那些细微的小表情,就知道顾女士这档子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但在周怀若看来,陈立元无非是个被宠坏的富二代而已,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于是她咬咬筷子,认真考虑后说:“我那天很早出,你时间合适吗?会不会打扰你睡觉?”
陈立元听后又脸红了,娇羞地捂脸道:“你还要关心人家睡不睡得饱吗?干吗这么贴心!想送你的人,当然是凌晨深夜都顺路的呀!”
周怀若缩缩脑袋,坐他车的意愿瞬间就消失了。这时小龚夹了一筷子肉放进碗里,吹了两口觉还是烫,便随意搭了一句,对周怀若说:“你就成全他算了,不然你坐地铁遇上早高峰也够呛。”
庄鹤鸣闻言,不喜妹妹这拨助攻,直接一筷子抢走她碗里的肉,酱都不蘸就塞进嘴里。兄妹俩鼓着腮大眼瞪小眼,周怀若想象了一下地铁里挤人肉饼的场面,终于还是松了口:“好吧,那就麻烦你啦。”
说完端起手边的冰可乐要喝,又被庄鹤鸣拦下。
“刚吃了辣的,喝冰的对肠胃不好。”
语毕,他给她换成自己手边早就晾着的温茶水。
周怀若自然而然地接过,喝起来。
二人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任何不适。
陈立元这才觉,原来他们彼此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照顾与被照顾的角色在日常细微的相处中,已然定型。
他不满地把杯子递给庄鹤鸣,说:“我也要。”
庄鹤鸣白他一眼,这节骨眼上还理直气壮地支使情敌干活呢?但还是一言不地拿起杯子给他倒茶去了。
陈立元撑着下巴地对周怀若傻笑,说:“有这样的朋友真不错啊,对吧?”
周怀若没理解他的小心思,但完全不想把自己和庄鹤鸣简单定义成朋友,就只扯出个假笑当作回答。
这时庄鹤鸣把茶杯递了回来,陈立元笑眯眯地接过,嘴唇刚碰到杯壁就大叫起来:“啊,好烫!”
他的朋友庄先生事不关己地看着沸腾的火锅,得意地弯起嘴角。
(6)
这是陈立元第二十六次对女生表白。
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表白和陷入爱河的经验。引用小龚的评语,你如果说他不懂爱情吧,他又每一次都喜欢得挺真诚挺努力;你如果说他懂爱情吧,他又每一次都会用力过猛,把所有女生都吓到想当场报警。
综上所述,恋爱就像烤肉,火力不宜太猛,否则容易出油。
陈立元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不远处的一袭纯白小洋装裙的周怀若拎着包、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朝阳给她镀上一层柔软的金光。
初见那晚她从楼梯口走进客厅的光影里,也是这样一套优雅合身的小洋装裙,黑色长松松编成蓬松秀气的法式髻,显露出纤细柔弱的脖颈。周怀若身上是一种气质远胜于外貌的漂亮,那晚的她就像一株刚抽枝不久的幼苗,被人不由分说地移植到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世界,那种受过打击的眼神中带点儿娇弱和悲情,更多的却是高傲和锐利。
然后那时的他就忽觉心头一跳,周遭的氧气登时变得稀薄,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食物就这样卡在食道里。头次见面,美人相救,是他前二十五年经历里从没有生过的事。
周怀若打开副驾车门,眼睛弯出流动的弧形,笑道:“早啊,辛苦你来接我。”
说罢坐上来,系好安全带后见怪不怪地夸了一句他身上的绝地武士周边服装,“戏服不错!”
陈立元伸出食指摆摆,说:“这个是官方周边呀,马克·哈米尔都有一套的好吗?”
“那用英文应该怎么说呢?”
陈立元略一思忖,觉自己看了三遍无字幕星战系列电影的经验并不足以支撑他找出一个更高级的单词,唯有干笑一声,赶紧转动车钥匙,道:“出,出!”
车子驶出小区,在通往市中心的柏油大道上匀前行。周怀若拿着手机在熟悉搜罗来的有关那本电子刊的资料,陈立元没话找话一般问她:“紧张吗?”
“有点儿。”
周怀若抿嘴,“这是我破产之后第一个给我面试机会的公司,虽说对方到现在都只以为我是个初出茅庐的摄影师。”
陈立元说:“这无所谓的吧?你们搞时尚啊艺术啊这种的,应该不问出处的才对嘛。”
说完又扭头打量一下她,“不过……你那摄影师若谷标配的口罩和墨镜呢?”
“我不戴了。”
周怀若答道,“庄鹤鸣说得没错,这些都是我亲手得来的,是属于我的荣光。我没有做错的事,不需要为此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