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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常生找到寄宿在老师家中的表弟容仓福,把胡一夫被暗杀和自己想让他出面去接容仓裕儿子的想法告诉了他。年仅十一岁的容仓福虽然不希望自己的亲侄儿无依无靠,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去胡家能做什么,也没有代表容家出头的胆量,他还没从年幼丧父、家道中落、无家可归的阴影中走出来。

看着茫然无助的表弟,常生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不后悔报复了容家,却后悔连累了无辜的表弟,也忽略了他的处境。在内疚与恻隐之心的驱使下,常生给表弟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子,雇了一个煮饭的阿婆和一个浆洗打扫的女仆来照顾他。容仓福感受到了表哥的善意与温情,扑在他怀里哭了半天,述说了许多心里的恐惧与苦闷,常生也愈加坚定了要好好保护和照顾表弟的决心。

等到许六斤来“胡亡,孩子暂寄养其弟家,日夜哭闹无人关怀,可来”

的电报,常生再次与表弟商量一起去胡家要回小侄儿时,容仓福终于勇敢地答应了。于是表兄弟二人立刻北上去了徐州府。

而南京这边,二少爷仍然把自己关在家里走不出丧妻之痛,码头总管事赵真勇还在医院里养伤,副管事老苏向来镇不住那些江湖出身的工人,孔家的码头几乎处于无主状态,于是又出了问题。

一艘运炭的货船在入港卸货时侧翻,没卸完的炭几乎都沉入江中,两名正在卸货的工人也受了伤。货主损失了财产,码头伤了工人,双方都认为是对方的责任,于是闹了起来。货主虽然财大气粗,无奈是在孔家地盘上,结果寡不敌众,被工人们给打了,最后又告到了警察厅。

警察厅长最近有些烦,孔家码头总出事,他是偏向哪一方都得罪人,无奈之下便推给了南京商会,谁让孔家字号的生意都已经入了南京商会呢?结果6子亭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叫人去找常生才现他人已经不在南京多日了。

6子亭决定临时召开董事会,还给孔修仁了邀请函,并让张瑞轩亲自给他送去。

孔修仁也从小舅舅口中才得知常生已离开南京有段时日了,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把常生从身边推开的。如今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他的任何行踪都不再与让自己知道,一种被遗弃和遗忘的感觉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内心,让他更加心神不宁、郁郁寡欢。

董事会上,他无心也无力做任何辩解,只想尽快甩掉麻烦,不想劳心伤神去周旋此事,于是赔了货主不少钱,做息事宁人处理了。

可孔家祸不单行,孔修仁刚回到家中,在病榻上挣扎了多日的孔老太太到底没熬过去,终究是在痛失孙媳的悲痛中咽了气。还没在亡妻之痛中清醒过来的孔修仁又失去了宠爱他的祖母,一时间打击太重,也一下子病倒了。

孔家在半个月内亡故了两位地位显赫的女眷,办了两场隆重的丧事,把整个南京都轰动了,消息很快也传遍了江浙一带,远在苏北的常生也听到了消息,无奈他正在处理容胡两家夺子之事,没办法立刻赶回去,因为接孩子的事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

虽然胡云灵的儿子暂时被胡一夫的弟弟胡立农接管了,并且也没得到用心的照顾,但胡立农这个人还是不太好应付的,毕竟他知道以容仓裕的脾气,不可能从此甘心过那穷困潦倒的日子,更不可能将来不管儿子,只要他手里攥着容家血脉这张王牌,他就能要到一大笔钱。他大哥的势力没了,他自己又是个贪杯好色不求上进之徒,如果不能讹容家一笔钱,他也没有其它生财之道了,所以就把容仓裕的儿子当作救命稻草一样死抓着不放了。

常生原本是想给他一笔钱的,但他这半年来赚的钱花的也差不多了,给周夫人找孙子、自己成亲、照顾岳父岳母、给夏风交学费、安置容仓福等等这一应开销,已经让他手上的钱所剩无几了,何况胡立农还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个大洋,常生现在连两百个大洋都拿不出来了。

想着再等下去恐怕也是夜长梦多,常生便不想再周旋下去了,于是心一横,想出一个险招,晚上在客栈里跟容仓福和许六斤一说,两个孩子都吓了一跳,但也觉得唯有此法才能对付胡立农那只老貔貅。

三个人连夜商量完了对策,第二天便分头行事。

常生带着容仓福提着礼品去胡家登门拜访,一口答应用一千块大洋换孩子的要求,并且先送上了一张一百大洋的银票做定金。那胡立农见钱眼开,自然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常生他总是看着眼熟,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在侄女的婚礼上见过,就是那个被他调戏过的小茶倌,原来竟是侄女婿的表弟。于是他一面色眯眯地看着常生,一边套着近乎,巴不得能多说上几句话,借机与那常生再亲近些。

常生故意装作不记得那场事了,一面说笑敷衍,一面承诺今天只要确认孩子一切安好,明日便带着剩下的银票上门接孩子。那胡立农见常生出手阔绰又谈笑风生,以为自己打对了如意算盘,便让人把孩子抱了出来给常生看了看。容仓福认得侄儿,叫了几声他的乳名,见孩子还笑了笑,便对常生点了点头。于是常生也不久留,说好了明天午前来接孩子,就带着容仓福回客栈了。

而许六斤从客栈出去以后,便四处打听,寻到当地一个江洋大盗,又雇了一辆汽车和一个司机。等常生和容仓福回到客栈,许六斤那边也按他的部署全都安排妥当了。

夜半更深,许六斤等候在胡家附近的小巷子里,常生穿着大衣围着围巾戴着礼帽,把自己裹得只露两只眼睛坐在路口的汽车里。不一会,一个灵巧的身影从胡家后院的方面奔了过来,怀里抱着一个小棉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许六斤接过孩子跑到路口给车上的常生看了看,见常生点了点头,便把剩下的钱给了大盗。那大盗拿了钱,又给了许六斤一个小布袋,说了句:“这是解药,闻上一会便可醒来。”

然后迅消失在黑暗中。

常生接过熟睡中的孩子,把他放置在一个铺满暖水袋的大皮箱里,然后又交给许六斤一封书信。主仆二人交换过眼神之后,常生便下了车,也消失在了夜色中。许六斤这才吹了声口哨,等候在街角的司机闻声跑了出来,上车动车子,向城外驶去了。

由始至终,拿钱办事的大盗和司机接触到的人只是一个少年,至于真正给钱的主到底是谁,他们完全不知是何方神圣。即便日后那胡立农查出孩子是被谁偷走的又是被谁运出城的,他也查不到幕后指使。

常生回到客栈时,容仓福还在客房里大声念书。见常生进来,仓福不免有些紧张,忙小声问:“怎么样了?”

常生笑了笑说:“你接着念。”

容仓福明白了,放心地笑了,然后又接着大声念书。不一会,门外传来客栈伙计的敲门声:“我说客官,您这也太用功了,都几点了?快歇了吧,这好几间房的客人都被吵得睡不着呢!”

常生打开门,抱歉地朝伙计笑笑说:“我表弟失眠,不念书睡不着,还请多担待。”

伙计为难地说:“您也别难为我们,这好几间房的客官都来找我们投诉呢。”

常生这才回头对容仓福说:“表弟,要不歇了吧。”

容仓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一声“哦€€€€”

放下了书。

就在常生和表弟在客栈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几个时辰里,许六斤已经带着孩子跑出两百里了。

当胡家现孩子不见时,胡立农当然先是怀疑容家偷了孩子,所以立刻叫人去客栈打听常生和容仓福的情况。结果下人回来禀报说,两个人都还在客栈里睡着,伙计还抱怨他们大半夜的在客房里念书吵的隔壁客人睡不好,胡立农一听也糊涂了,如果是他们偷了孩子肯定连夜跑了呀,怎么还有心思半夜念书,早上也不起呢?

胡立农正一边纳闷一边叫人四处找孩子时,常生和容仓福已经上门来接孩子了。这孩子丢了,胡立农也不敢声张,连忙客气地把他们请到堂屋坐下喝茶。

常生也不着急,故意拉着胡立农闲聊,还问了好多当地有什么小吃特产名胜古迹等问题,一副要等玩够了再回去的样子。胡立农如坐针毡,已无了昨天嬉皮笑脸、垂涎美色的兴致,不停地擦汗、干笑、答非所问。

常生觉得这时间耗也差不多了,便故意说道:“二叔今天怎么好像心不在焉呢?如果是常生和表弟过于打扰了,那我们就不久留了。还烦请您叫人把小侄儿抱出来吧,钱我们也准备好了,等人钱两清后,我们也该告辞了。”

“这……”

胡立农为难地站起来,硬着头皮撒了个谎说:“还请再多等两日吧,孩子昨晚……着凉了,身子有些不便。”

“哦?”

常生一脸紧张,忙站起来说:“孩子病了?那我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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