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元歌似乎想起身告罪,宇泓墨知道她这一说,必定会得罪太后,心中一急便脱口而出。但现在也收不出来,索性拿出平日里跳脱不羁的姿态,出列上前,很不守规矩地跳到了台上,上前亲热地揽住太后的肩膀,笑吟吟道:“皇祖母,您今儿也太偏心了,孙儿不敢跟父皇比,可对皇祖母也是一片孝心,难道还不如什么裴家小姐,赵家千金招您待见吗?都不肯拿孙儿的寿礼出来显摆显摆,也给孙儿一个体面!”
这样的姿势显然很不舒服,宇泓墨看看裴元歌,随意地挥挥手,命她坐开些。
裴元歌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却不敢表露出任何异样,顺势起身,悄悄地站在了旁边。
宇泓墨则坐在了太后的右边,笑吟吟地偎依着太后。
皇帝则微微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宇泓墨,再看眼裴元歌,沉默不语。
被他这一打岔,太后难免有些不悦,但宇泓墨就是这种张扬恣肆的性子,她若因此作,反而显得小题大做,心胸狭窄了,再加上又是自己的寿宴,更不愿扫了兴,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呀,就是不如你五皇兄稳重,飞扬跳脱,遇事就像显摆!好吧,来人,把九殿下的寿礼取出来。先说好,墨儿,你这寿礼要是不中哀家的意,哀家可要罚你!”
等到宇泓墨的寿礼取上来后,殿内都出了一片惊呼。
那是一座光泽柔润的青玉观音像,眉目神态依稀与太后相像,刻工精致,栩栩如生,是用整块的青玉雕刻而成,浑然一体。普通的整玉雕刻成为的观音像,能够一尺来高已经很名贵,但这座青玉观音,足足有半人来高,其珍稀可见一斑。
即使以太后的眼界,对宇泓墨的不悦,此刻也露出了一丝微笑,道:“你这孩子!”
虽然没说什么赞赏的话,喜悦之意却可见一斑。
之后按礼制,该朝廷官员及命妇向太后祝寿,这群青年男女便退出殿来。
太后所提的立裴元歌为昭容之事,虽然因为宇泓墨的插话而告一段落,似乎就这么遮掩过去。但几乎所有人都能猜到,这件事并未就此了结。因此,出了正殿,来到暂时歇息的偏殿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裴元歌身上。
安卓然怒目盯着裴元歌,心头一片恼怒不忿。
没有想到那个被他退婚的女子,不仅得了太后的青眼,甚至,太后还想让她入宫为妃嫔?不过就是一个私德败坏,轻挑放荡的女子,明明就是他不要了的,居然会越来越嚣张,越来越风光!这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即使明知道裴元歌已经跟傅君盛订婚,多半不可能入宫,但想到今天叶问筠倒霉,她却风光无限,就忍不住这口气。
“裴四小姐是不是觉得很遗憾?如果没有跟傅世子订婚的话,这会儿就挣上一个昭仪了?不然刚才怎么会隐瞒下与傅世子定亲之事?”
忍了再忍,安卓然还是没能忍住,来到裴元歌旁边,开口讥刺道:“我看,裴府跟寿昌伯府这桩婚事,很快就要到头了吧?到时候,或许就该称裴四小姐一声娘娘了!哈哈,我真是替傅世子觉得不值,居然能胸怀大度到跟你这种女人定亲。只可惜,好人没好——”
“安卓然!”
傅君盛本就在注意裴元歌这边,见状赶了过来,挡在裴元歌身前,双眸不满地盯着安卓然,“你和裴府的婚约已经解除,还是你们镇国候府先提出的,现在又三番两次找元歌妹妹的麻烦,安世子你是什么意思?想要反悔了吗?”
安卓然原本冷笑着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傅君盛,我是为你好,你别不识抬举!”
说着又冷笑着看这裴元歌,道,“听说裴四小姐的院名叫做静姝斋,取自诗经《静女》,倒真是名副其实啊。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只是不知道裴四小姐又是俟谁于城隅呢?”
说得好像裴元歌不守妇德似的。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震惊,现在自己已经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这会儿裴元歌真想一耳光扇在安卓然脸上!人再卑鄙无耻也该有个限度,镇国候府先退婚,弄得她名誉扫地,现在居然无耻到拿她的院名来做文章,想要当众抹黑她的声誉。
这还算男人吗?
“安卓然,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
傅君盛显然也怒了。
这个白痴!安卓然正想继续说话,忽然旁边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插进来道:“听说安世子所住的楼叫做撷芳斋,与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同名,想必也是群芳荟萃吧?怎么样?安世子,什么时候请本殿下过府品鉴品鉴,看看安世子所撷的鲜花,与撷芳斋相比如何?”
听到有人居然把他的院名跟青楼那种下三滥的地方相提,安卓然怒气满怀,转头就想回骂。但一看到说话的那人,顿时如同被人迎面浇了一桶冰水一样,立刻收起表情,忍耐地道:“九殿下!”
“这里是什么地方?皇祖母和父皇就在隔壁,如果敢闹去那里闹,如果不敢的话就都给本殿下闭嘴!再吵闹的话,本殿下就把你们都扔出去!”
宇泓墨凤眼掠过二人,声音虽然清浅,却充满了慑人的威仪。他对这两个人都没好感,一个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看不得以前的未婚妻如今风光;一个优柔寡断懦弱无能,刚才在大殿下,傅君盛身为男人都不站出来,居然要元歌自己跟太后开口!
九殿下名声在外,说得出做得到,一时间两人都不敢再争执。
安卓然怨毒地看了眼裴元歌,都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叶问筠不会失宠被赶出宫,他也不会成为众人嘲弄讥讽的对象。他的日子不好过,裴元歌也休想好过!他一定要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让她身败名裂再无容身之地,到时候别说宫妃昭仪,寿昌伯府世子妃,恐怕根本就没有男人会理会她!
傅君盛则犹豫了下,却并没有走开,轻声道:“元歌妹妹,对不起。”
裴元歌微怔,抬头道:“怎么了?”
“先前在大殿里,太后那样说话时,我应该要站出来,说我们已经订亲才是。可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脚下好像有千斤重……”
傅君盛轻声道,心中十分愧疚。其实他知道为什么的,那时候,他害怕了,因为对面的是太后和皇上,两个人似乎都很属意元歌妹妹为宫妃,他觉得,如果跟皇上争女人的话……。
等到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时,他觉得很羞愧。
“傅哥哥不用放在心上,我明白的。”
裴元歌倒没有在意,“很正常,乍然听到那样的话,我也是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我不怪傅哥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再说,这种事情应该要私下禀告太后娘娘才对,当众提出实在太鲁莽了,所以,幸好傅哥哥你没有说话,不然连累到你,我更不安。”
她已经悄悄跟张嬷嬷说过,说有话要私下跟太后说。
听她这样说,傅君盛微微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
元歌妹妹不怪他是好事,可是,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是元歌妹妹的丈夫,应该要保护她才对。这次真的是他做错了,下次,下次绝对不能在这样!傅君盛在心底暗暗地誓,但是,他却不知道,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白痴!”
宇泓墨咬牙轻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骂的是谁,霍然起身,走出了偏殿。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跟出来,更觉得不是滋味,忍不住想磨牙。
真是白痴!
从头到尾,宇泓哲都没有理会这边,甚至连多余的眼光都没有过来一个。
之前见太后那般喜爱裴元歌,原本还觉得欢喜,想着也许能有机会,通过太后把裴元歌夺回来,毕竟太后那么宠爱他。但现在听说太后竟是为父皇相中了裴元歌,而看父皇的模样,似乎也很中意,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