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期間,他聽到林北生說:「我怎麼對你又愛又恨的。」
周青先歇了好一會兒才抬起眼,繾綣視線頻頻落在林北生眉間,好似又在惶惶出神。
到最後他就只是很輕地笑了一聲,告訴林北生:「你最好別愛我。」
多狠毒的咒語,那時的小周總哪裡知道啊,他當時矜貴任性、肆意妄為,無心的指令卻一語成讖,讓唯一簇擁他的愛擱淺。
現在的周青先腦中疼痛欲裂,拼拼湊湊地炸起這些事情,心臟好似被擰出酸澀的汁液,連舌根都嚼著延綿的苦。
視線從手機換到窗外,對著熒白的月亮,周青先悲傷地意識到,這又將會是一個漫長又痛苦的晚上了。
第4o章我恨死你了
周青先就拖著這樣痛不欲生的身體,在公司周轉了一月有餘。
十一月份時,周青先已經第四次為周淮簽下病危通知書,周青先拿著她轉移過來的股份將董事會重洗牌,與紀沉的聯姻不歡而散,兩場官司下來,公司不僅沒虧損,倒是紀沉那邊要拿出不少的補償來。
他終於不再受控制了,也沒人能輕易拿捏他,董事會經過這次事件後終於弄清楚了話語權是被誰捏在手裡的,自此再不敢和這位笑面虎叫板。
公司在他手腕下緩慢而堅實地運轉,周青先辭退了陳森,沒追究他的法律責任,只讓他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再重招了一個秘書。
十二月份初,隨著逐漸變冷的天氣,周淮鬧出來沸沸揚揚的事件終於翻篇,周青先帶著他的企業一起,總算有條不紊地邁過了這一艱難時期。
堆積如山的事物總算有了盡頭,閒下來時,周青先獨自站在落地窗邊出神,目光從車水馬龍挪到手機屏幕,掃過兩眼,又心煩地暗滅。
他與林北生的聊天界面還只留著那兩句乾巴巴的對話,自那晚之後他倆誰也沒找過誰。
周青先是出於心虛與逃避心理,至於林北生……
那種抓心撓肝,手腳發軟的感受又衝上心頭,周青先煩悶地咂舌,直到身後傳來敲門的聲音,才讓他從極端的情緒中抽身。
的秘書在門口怯生生地講:「周總,我把小狗牽過來了。」
周青先捏捏眉心,戴上眼鏡遮住疲態,冷聲道:「請進。」
辦公室的門開了,同一時間一陣鈴鐺的聲音響起,小黑柴見到他很開心,甩著四隻腳朝他奔來,小姑娘差點沒拉住,連忙喊他:「誒,寶寶,你慢一點……」
秘書小梅在此之前並沒有相關工作經歷,在簡歷上做出的自我評價是細心負責、熱愛小動物,本來想著試試運氣海投,結果沒想到誤打誤撞地收到了這份offer,目前的工作就是跑腿送文件、合理安排老闆的行程,以及遛狗。
小梅對這份工作很滿意,工資高待遇好,唯一對遛狗這事感到頭大——這位長得帥性格好的老闆,明明也很喜歡他的狗兒子,卻沒給人家取名字,每次都「小狗」、「小狗」地喊,小梅覺得不親近,索性私下裡就管小黑柴叫寶寶。
現在這個稱呼被老闆聽去了,她還怪不好意思的,硬生生咽下話頭,張惶地目睹西裝革履的老闆一把將沖向他的狗兒子撈起來,抱在懷裡逗了逗。
那一身一看就很貴的西裝前襟留下了四個淺淺的爪印,小梅看了都心疼。
周青先倒是不在意,一邊揉著小狗腦袋對他說了兩句悄悄話,一邊將他的耳朵牙齒都檢查一遍,又顛了顛小狗確認它的重量,確認小狗一切正常後表情才有所緩和,沖小梅說:「辛苦了,晚上我帶它再去溜一圈。」
小梅望著他的動作訕笑,心想我也不會偷偷欺負你的小狗,嘴裡倒規規矩矩地奉承:「對,小狗可喜歡出去玩了,出門和爸爸玩肯定更高興。」
剛說完周青先的視線便落了過來,小梅縮了縮脖子,當下覺得不太妙。
她自知是自己說錯了話,表情都顯得慌忙不少,硬著頭皮向他解釋:「呃……我的意思是,爸爸只是一個代稱,並不是指您真正生下了這隻小狗……」
周青先便沖她笑了一下,示意沒關係,摸著小狗的腦袋不知是想到了哪裡,忽地說道:「你幫我看一下去c市的機票吧,就今天的。」
「好的好的。」小梅連忙應下,「小狗要很您一起走嗎。」
周青先猶豫片刻,回絕了:「……不了,麻煩你先照顧好它吧。」
他垂下眼睛,不知怎麼顯得有些落魄,很小聲地自言自語:「我可能也很快就會回來了。」
他聲音很輕,導致小梅沒有聽清,正想著再詢問一次,但眼尖地發現周青先的表情,便聳著脖子退出去了。
她闔上門,一邊按要求查機票,一邊又在心裡奇怪:這位總是遊刃有餘、坦然自若的周總,臉上原來也會露出那樣彷徨的表情啊。
機票選在了最近兩小時的,小梅將訂單發給周青先時,他便很快地動身了。
沒有什麼要帶走的,周青先原本還磨磨蹭蹭地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可現在卻一秒也等不及,很想要身體和思想一樣學會瞬移,下一刻就來到林北生身邊。
他其實在一周前便能擠出時間去找林北生,換作以前他肯定都迫不及待出發了,可是一想到要拿什麼表情去見林北生、要怎麼去聊以前的那些事情,周青先就心生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