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懂武功,但是,我知道,湛泸赤霄是一对至亲之剑。
百年前的神话是由隐澈、隐浔两位先祖创造的,彼时的他们,打破墨阵,击退老洌王。是以,两剑通灵。湛泸,仁道之剑;赤霄,帝道之剑。
那时的他们,是双生子,心意相通,默契无比,甚至可以为了对方而牺牲自己。兄弟同心,故而其利断金。
而现在执剑的两人,他们的才智谋略,身形修为,丝毫不差于当年之人,可是,他们却有太多的隔阂和摩擦,不同的立场,不同的意愿,却有相同的情怀。
同为帝王,却不同而谋;红颜乱世,情仇道不清亦说不明……
如果,没有凤胤的存在,子衿不会孤寂一人,尝尽辛酸百态;
如果,没有子衿的存在,凤胤何来杯酒愁肠,害尽人间相思;
可是,如果没有凤胤,子衿便不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弥补玄阵,拯救隐国;
可是,如果没有子衿,凤胤便不能够再一次获得重生,安享片刻天伦;
于他们两人而言,恩情,有;宿怨,亦有;这一世,扯不断,理不清,道不明……
“如果,他们克服不了彼此的魔障,只会困于其间,九宫阵会不断放大他们心中的恨意,不断扩张心魔与残杀的戾气。”
我似懂非懂我爹的话语,直到钰儿拉着我的手,急急地呼道,“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正东而生,西南而休……爷爷,为什么,死门移至了正东,这样,如果破不了阵,不是都要死!”
钰儿的力道前所未有的大,掐的我生生的疼,却也使我一下子清晰万分。
眼前的九宫阵开启了死门,唯有死门一开,才会激起阵中人心中的一切邪恶意念。
“他们的心驾驭不了湛泸、赤霄,他们不能释怀,真心地接纳;是以每每湛泸、赤霄对击,都会移转天干九宫的阵心,而今,死门一开,生门移遁,便是先祖在世,也已然无力回天……”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也就是说,纵然他们胜了,也只能随阵而亡?事情的变化急转直下,是我没有预料的局促,还是我早已预料到了,却一直在自欺欺人?
不,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站在此处一动不动的等待,只是为了看着他们安然出阵,而不是目送他们渐行渐远……尘世的这条路,大家才刚刚消除了对于彼此的误解,怎么可以就这般轻巧地停下脚步?
我还没有和凤胤携手醉红尘,还没有为子衿画完那副素笔丹青,亦没有……
阵中人的剑招依旧是凌厉无比,削、切、刺,转身反挑,凌空下舞,都是无与伦比的流畅,他们怎么就会输了呢?怎么就只能困死阵中了呢?
我想,一定是我爹说错了……
剑气越舞越大,越厚重,忽然一声劲爆的厉掌,似要劈开一切,却在触及九宫阵边沿的时候,以回波的形式被打散了回去,掌风和剑气两劲相消,戾气了林间,直直打落了周遭的竹子。
纵然竹子再有任性,也悉数而碎。片片竹条,霎时散成花瓣状,层层叠叠,交错相簇,点点红雨,滴滴散落,斑白的青竹内心淬染了碎红,那是湘妃泪,不,那是至亲的心头血!
本以为,凭借子衿和凤胤的修为,凭借先祖的宝剑和剑诀,眼前的打斗可以迅结束,可是,我错了。眼前的一切印证了我爹的说法。
随着陡增的纠缠,湛泸和赤霄开始相斥,他们的配合越来越生疏。而毒王似乎因为知晓没有办法走出九宫阵,出招狠毒,招招致命,不所不用其极。眼看着他们节节败退,我觉的喉口开始有血腥味上涌。
“如果,你们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和隔阂,那么,就想想,你们若是死了,谁是最伤心、最孤单的人?”
我爹的话语不重不轻,顺着风向,传向远处。
我不知道谁是最伤心的,但是,那一瞬间,我竟有一同而去的念想。
显然,他们都听到了,两人均是微微一颤,齐齐转头看着我,嘴角在我未来得及思考的时候,微微扬起。或许这样并没有什么意义,可是,我真的不想他们就这样随风而逝。
头毫无预计地开始摇晃,一点一点的转动……流转而出的是我再清晰不过的不舍,不甘,不信……
剑依旧在舞,银鞭挥动,交错的剑气,让我明白,没有什么比目睹亲人在生死边缘拼命,而你却无能为力来,来得更加残忍……
随着一道紫色散过,我看见凤胤一掌击飞了子衿,紫色的烟气顺着凤胤的鼻息缓缓淡去……
“洌猝开始用毒了……”
我爹执着剑的手出了声响,纯钧似乎有所感应,铮铮而鸣。
这是开始,还是真正的结束?
毒王用毒了,这意味着什么?
在凤胤将倒未倒之际,子衿一把冲了上来,挡下了毒王手中的一鞭,我看到了他扶着凤胤的手紧了紧,眉角瞬间簇拢……。
很疼,很疼,从来没有这样的疼,他们竟然用一生来殉了这段情缘,我冲了上去,不停的狂奔,可是,我怎么也触不到他们任何一个。此刻,爱与不爱已然不再重要,只有活着,活着就好,“求求你们,为了我活下来……”
爱情么,在生死这一刻,渺小了……
当双膝跪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了跑出去的力气,我依旧在原地……举着的手再也握不住对方的温度,子衿,凤胤……
月亮再圆一千次,一万次,子衿也再也不回来了是吗?
兰花再是郁郁葱葱,身边也永远没有了凤胤的执手相拥?
原来,我拥有了太多,而这一刻,上苍不再眷顾,它要收回一切!
如果——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做交换,只要他们安然——
我愿意——
短折而死,惟愿天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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