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木一拍,陈先生又说起了这几日里再熟悉不过的故事,刚提了语调,便被下边儿的人打断。
“这故事昨儿才听过,先生换一个吧。”
顿时引来不少附和。
陈先生顿了一顿,方才那个故事最能凸显晋侯的英武,也是他这几日里说得最多的一个故事,众人难免有些听腻味,他便换了一个,刚说了没两句,下边儿又是一阵声音:“这个也听过千八百遍了!”
“是啊是啊,讲个鲜的!”
“日日都讲晋侯,我耳朵都要起茧子咯!”
听得这话,陈先生颇有些哭笑不得,应道:“我先前日日讲淮侯时,也没听得诸位不耐烦啊?”
“那能一样吗,淮侯打了多少场仗?每每来听都是鲜的,但那晋侯呢?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件事儿,该换了吧!”
“是呀,今日不如就讲讲淮侯吧!”
陈先生深知他能有今日的名声与财路,全靠这些听客捧场,也不敢轻易得罪人,只得顺着大家的话道:“诸位想听,那我们今日便来说一说淮侯。”
听得陈先生应下,更有人得寸进尺:“来个鲜的!”
陈先生往下扫了一眼,见平日里最咋咋呼呼的几个都在,恐这一场不顺着他们几人的意思来,只怕要出去乱说话坏了自己的名声。
可他已经收了晋侯的钱财,又怎有再夸淮侯骁勇善战的道理?若要夸,也得等那些使臣走了才行啊。
陈先生在心里搜刮着故事,忽地灵光一现,知道要讲什么了。
“鲜的?有哇!大家只知淮侯英武善战,却不知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罢?”
陈先生往下扫了一眼,见众人果然提起了兴,便更添一把火:“淮侯与一女子幼年时便相识,二人相知相许,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陛下北上出巡时,远远见了那女子一眼,顿时惊为天人,此女当时已是淮侯未过门的妻子,陛下却不管不顾,执意带了那女子回宫,令其长伴身侧。”
说到此处,人群中已有消息灵通之人反应过来:“听闻前几年陛下宫中多了个李贵妃,莫非她就是淮侯的心上人?”
江北李氏,江南苏女,说的正是宫中的李贵妃与允州的苏妧妧。
“我的个乖乖!淮侯起兵,只怕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吧!”
台下顿时叽叽喳喳起来。
天家密事,又事关淮侯,众人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陈先生不急不忙,由着众人议论了一阵,才将惊堂木一拍,缓缓将事情道来。
说是北地有一世族同淮侯世代交好,是为李氏,到了燕昀这一辈时,出了一个不大一般的李氏嫡女。
李氏女自小便容貌过人,族中见她容颜之盛,只觉她日后定有非凡造化,便费心培养。李氏女果然不负众望,知书达礼不说,容貌渐渐长开,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北地淮侯之势最盛,两家又是世交,便有意促成小儿女的姻缘,李氏女年幼时,在淮侯府还住过一阵,同如今的淮侯燕昀可谓是青梅竹马。
待李氏长到十二岁时,正巧云游四方的高人游历到了北地,那高人同老淮侯是故交,便去淮侯府拜访故友停留了一阵,连带着见到了李氏女。
听闻那高人在见到李氏女时惊讶不已,当即便直言道其“或为云中月”
。
天上只有日或月,这便是说明,李氏女日后贵不可言。
听到此处,有人笑了一声道:“贵妃之位,可不是贵不可言嘛!”
陈先生抿嘴笑了一笑,继续讲着故事。
高人此话一出,两家便更觉日后要结姻亲之好,毕竟在北地中,没有哪位女子的身份能越过淮侯夫人去。
两家议了亲,眼见这门亲事要成,却不想事情出了变故。
楚帝向来无心过问北地之事,也不知怎的就听闻淮侯世子即将成婚,当即便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北上,为淮侯世子庆贺。
事态由此生变。
楚帝还未见到淮侯,反倒先见了李氏女,只一面,便惊为天人,说什么也要将人给收了。
这是淮侯世子未过门的妻子,哪儿是说抢就抢的?可不论身边的人怎样劝阻,楚帝都铁了心要将李氏女带回宫去。
皇帝到底是皇帝,淮侯虽愤怒,却也不得不退让,于是淮侯世子婚事被搁置,隔月宫中便多了位李贵妃。
说完,陈先生捋了捋胡子,慢悠悠道:“如今,已封了月贵妃了。”
台下一片唏嘘:“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果然成了云中月。”
“淮侯也太窝囊了,这也能让?”
“说不定就是心里记恨着这事儿,淮侯才会在老淮侯故去后直接反了咱大楚皇帝。”
听得众人这些议论声,陈先生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这事儿算是说对了。
若方才说着淮侯的英武事迹,难免会将晋侯的风光盖去,倒不如说说这儿女情长之事,让众人的心思落在别处。
就比如这窝囊不窝囊的,就够大家议论好一阵了。
且不管这事儿到底窝不窝囊,都比晋侯那美人投怀送抱的风流韵事听起来逊色多了。
二楼雅间里,云眠听得连连摇头:“这淮侯也是个可怜人。”
苏妧妧心思没在这上面,只忙着安抚怀中这只猫儿。
初九不知怎的了,方才出门时还乖乖巧巧,待进了茶楼后,渐渐便躁了起来,被苏妧妧抱在怀里也止不住的往外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