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陈福屋里挤满了人。
陈福的大儿子几天前从外地回来,还带了一件稀罕玩意——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村里人第一次见电视机,稀奇得个个往陈福家跑。
附近的孩子听说他屋里买了电视,吃了早饭都跑到他家来看电视。昏暗的房间里摆了两张床,靠外边门口的墙下是一张老木长桌,一台黑白电视正摆在正中间,电视里放着《包青天》,周围站了一圈的孩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几个妇女也跑到门边张望,出来时嘴里直感叹:“啊呀,福老师,不得了,你屋里都看上电视了!我们听都才听说呢!”
陈福一脸的得意,“是,可不是第一次见。我屋里远高从外边买回来的。”
“啊呀,你远高挣了蛮多票子回来吧!啊呀,你是真有福气。”
“一般般,比屋里的那肯定是强得多。”
陈福听着这恭维话,心里美滋滋的,他转身回屋,拎出一个小塑料袋子,从里边掏出包装好的点心,递到几人面前,“来,来吃。这也是我远高从大地方买回来的。”
“啊呀,客气得很。”
几人满脸堆笑地接过点心。
“说起,明年要我屋里的两个崽跟你远高去可好?都已经十八九了,在屋里找不到事做,除了作田,平日就嘻嘻哈哈玩。票子是一分没见着。”
妇女中的一个齐耳短的瘦小女人这样说到。
“好哒,等我远高回来就同他说。他现在去找一起打工的后生玩去了。”
陈福满口应承了下来。嘴上答应了,到时候万一麻烦可以找个借口推脱。
“好好,那就麻烦你了。”
妇女得了这话,心里乐得不得了。同另外几个妇女站在陈福家的门口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与陈福家热闹喜庆不同的是对门的陈有和屋里,他家现在一副冷锅冷灶的模样。谭家英一个人靠在斗床背上,闭着眼流泪。刚刚她和屋里男人吵了一场,大过年里的,怕扰了别个屋里的福气,两口子关着门在房里争吵,连声音也是刻意压低了的,加上到处放鞭炮,陈福家又许多的孩子进进出出,所以同屋檐的人也没大注意。
陈有和吵过便沉着脸出了门,说不定又去打牌了。谭家英累了,不想管,也管不住。“随他怎么作死!”
。她下定决心。
他们吵架也是因为打牌的事。早上谭家英去菜市场准备买点牛肉,好不容易挤进去称了一斤牛肉,付了钱正要走,只听得人群里一个男人耻笑道:“哎呀,有和老婆,你屋里有票子买好酒好菜,没票子还债?”
。说这番话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高个子男人,谭家英并不认识他,见肯定见过,有点面熟。
“你说什么呢?我几时借你的钱了?认都不认识你。”
谭家英气愤地反驳到。
“嘿嘿,你认不得我没关系,我认得你就行了。你有和与我打牌输了钱,说好了年前还,到今朝钱没见着,话也没一句!”
那人还是一脸嗤笑。
谭家英一听这话,恨不得有条裂缝钻下去,她红着眼,丢下一句:“他的账,找他去!”
,就羞愤地挤出了人群。
那个男人却还在人群里喋喋不休地数落陈有和多么地没品性,不守承诺。
谭家英羞耻地进了门,就见陈有和叼着烟坐在灶房里烧火准备杀鸡。
谭家英恨不得杀了他,她气冲冲跑到灶边,冷着脸问到:“你是不是还欠了别人钱?刚刚菜市场一个人找我讨账,人家说你打牌欠了他钱!你个天杀的,能不能做点好事?不是这里欠钱,就是那里赊账!”
。她边说边流出了眼泪,是绝望的泪水。
陈有和怔了一下,他也想不到那个伙计会找屋里女人讨账,说好了不让屋里人知道的。他心虚地说:“那是上个月输的,我说了叫他不找你的……”
“你个天斩的!遭枪打的!你还是个人吗?还要不要做个人?崽女都这么大了,等着上学,你倒好,除了两个牌就是想着烟酒。我怎么会找了你这么个人!”
谭家英说着就没声了,只剩呜咽。
“已经这样了,输都输了。我下次不去打就是了。先把年过了……闹得别个屋里听见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