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三九天里,夜晚黑的天上看不到半点星辰,冷风瑟瑟,吹得道边树木苦苦摇曳。路边结了冰,我裹紧衣裳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我不知道那天,烧的已经意志迷离的自己,是如何走到医务室的。
可能是因为我心里清楚:如果我撑不住了倒在半路上,就算死了应该也没有人给我收尸吧。死不死的倒无所谓,可我不想死在汇盛市,因为那里不是我的家。
我听说,亡魂无人引路,路途遥远,是回不了家的。
思绪回转,我目光又落在苏暮安身上。灯光的颜色和那晚一样散着惨白的光,只是我终于再不是孤身一人。
“真好。”
我由衷地笑着,“还好没死在学校里,要不然……就见不到你了。”
我话说的平平淡淡,讲起故事来语气也是平调,跟抑扬顿挫根本沾不上边。可就算是这样,苏暮安还是愣生生地红了眼眶。
他眼底的血丝慢慢泛起,若不是我离得近,便极难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泪花。苏暮安的目光再次在我的伤口上缓缓扫过,一寸一寸,艰难极了。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右手手背上。
继而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托起我的,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我们家潇宝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他肯定是心疼我,所以连说话的声音都略带颤抖和哽咽,喃喃着:“这就是师父说的劫么?上辈子是死劫,这辈子又要遭这罪受……这劫为什么不能应在我身上?!”
好大一滴泪,“啪嗒”
一下砸在我的手背上,烫的我一哆嗦。
一手背的针眼不疼,但这一滴泪,砸的我好疼。
我右手被他拉着,只好伸出缠着纱布的左手替他揩去眼角的泪痕。“唉,你看你,哭什么嘛……”
我不大会安慰人,只能岔开话题。
“你刚刚说的,什么师父?什么劫?还死劫……什么意思嘛。”
苏暮安说,上辈子他出家带修行,是真的去一所寺庙拜了一个老方丈为师。
“我在佛祖旁跪了六年,只是丝丝檀香,声声木鱼,日复一日,那日的情形仍在我心底扎了根。”
他苦笑一声,“潇潇,我忘不掉那天的场景——你倒在地上,血像红毯蔓延开好几米……”
“老方丈——也就是我师父就训斥我,说时隔六年佛祖仍不肯渡我,是因为我执念太深,俗念未断,说白了就是……忘不掉你。”
“可我求佛本就是为你积善行德的,要我忘了你那我也不用在佛门待下去了。”
苏暮安渐渐地调整好情绪,抬起头冲我笑笑,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笑得有些无力,更像是在强颜欢笑。
“我就一边叩头谢罪一边跟我师父犟,我说弟子此生啊,只爱温潇颜一人,至死不忘。可给我师父气坏了……”
是啊,教导了六年的徒弟心里还放不下俗世,这搁我我也生气。
苏暮安接着回想:“他说了一大堆我听不太懂的话,说什么本该神仙眷侣,怎奈有次劫祸,一切皆为因果……然后佛祖却怜我是个可怜人,就为我指引了一条明路。”
他指指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这个就是我师父送我的,也是唯一一个我从上辈子带过来的物什。”
“不是不是等会儿,我没太懂……”
我让这话绕的云里雾里的,“明路是啥?你又是咋重生回来的啊?”
“总不能是,他说完这话之后,你‘刷’一下子就穿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