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他一定没在少年时爱过一个人。
周洛疼得坐不直,低下头狠狠抓着桌子。
他痛苦,悲愤,委屈,猛地一踹,课桌踏板踹得稀巴烂,桌子哗啦一声蹬出去。前边的同学惊恐地回头。
老师看过来:&1dquo;周洛,怎么了?”
&1dquo;我——不太舒服。”他嗓音虚得让人听不清。
&1dquo;马上要下课了,提前回去休息吧。”老师对好学生总是格外宽容,&1dquo;叫个同学送你一下。”
陈钧正想逃课,立刻起身去扶周洛;周洛没心qíng,厌烦地甩开他的手,拎着书包出去。
周洛走出教室,望着山下的小镇,望着她的那个方向,心想他为她伤成这样,她也半点不知,他心里苦得要吐出胆汁,一扯嘴角就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摇头,他摇摇晃晃,如同醉汉一样往cao场走。
冬天黑得早,最后一节课,cao场上昏暗一片。教学楼像夜幕中的大灯笼,很快下课铃响,寂静的校园顿时喧闹起来。同学们往校外跑,周洛往cao场走。
陈钧现不对劲,跟着他去cao场,周洛坐在台阶上埋着头,一声不吭。
&1dquo;阿洛,你不是不舒服么,还在这儿chuī冷风?”
周洛没动静,也不抬头。
&1dquo;阿洛,回家吧,一会儿病了。”
&1dquo;我想喝酒。”周洛说。
&1dquo;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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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里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校园漆黑死寂,像一座坟墓。
北风萧索,张青李喘着气跑进校门,一面往cao场上飞奔,一面骂陈钧:&1dquo;你疯啦?!他说要酒你就给他喝酒啊!”
陈钧急急忙忙跟后边,累得直喘气:&1dquo;他心qíng不好,只想借酒浇愁,怎么劝都不肯回家呀。——我想着喝点酒了耳根子软就能回去了,没想他一喝就停不下来。我怕事闹大了,也不敢找桂香姨。”
&1dquo;你买了多少?”
&1dquo;就两瓶。”
&1dquo;就?!”
夜黑如墨,张青李跑到cao场,篮球架下一个影子,冷风chuī来一阵刺鼻的酒味。
&1dquo;这酒多少度啊?”
&1dquo;5&he11ip;&he11ip;52&he11ip;&he11ip;”
&1dquo;陈钧你!”张青李气极,也没功夫骂陈钧,跑上去拉周洛,&1dquo;周洛,回家了,你别喝了!”
周洛抓着瓶子,仰头往嘴里灌。张青李抢不动,急了:&1dquo;他这是怎么了?陈钧你来帮忙呀!”
陈钧也上前拉:&1dquo;周洛,回家了,别喝了。放手,放手——”
&1dquo;滚!”
脚下已经躺了一个空瓶,他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两人推开,手里的瓶子举起来,现也空了。
他站在北风里,歪头盯着空空的瓶底,摇了摇,突然一转身把瓶子砸在篮球架上。
瓶身炸裂。
陈钧和张青李吓得一个哆嗦。
夜太黑,张青李看不清周洛的表qíng,却看得到他单薄的身体在冷风里抖。
他蹲下去,埋头抱住自己,肩膀一阵阵抖,起先是抽泣,渐渐哭出声。
&1dquo;——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他大哭不止,&1dquo;她不相信我有多喜欢她,是要死的那种喜欢!”
张青李泪流满面,抱住他:&1dquo;周洛,周洛&he11ip;&he11ip;”
&1dquo;我该怎么办?”
他蜷缩成一团,抱着头,嚎啕大哭,
&1dquo;——我还那么年轻,该怎么办?——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是啊,该怎么办?
他还那么年轻,以后的年岁却还那么长,这些天他痛得仿佛熬过了一生的时光。他害怕,怕忘不了,好不了,如果这种煎熬要拉长成一辈子,他就对未来恐惧得无边无际,宁愿瞬间老去,让他立刻进坟墓。
他恨她,恨那个叫南雅的女人,恨这个中了她的毒的小镇。
他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胸口,可她不会知道那里边有多疼;也不会知道这些日子他过得生不如死。
怎么办?他还那么年轻,以后要怎么办?
没有谁能给他回应,只有冬夜的冷风和无边的黑暗。
小小的少年啊,纯粹,理想,莽撞,偏执,非黑即白,非生即死,撞破头也不懂转圜。
可现实永远比你更硬,也绝不会分你半点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