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话又是一层层的,待传到流光,她已等了半盏茶工夫,很不耐烦了。
对着天空摊了摊手,你看,不是我不想按规矩办,而是皇帝不识好歹拿我不当回事,我不会伤人,但今日一定要行训教之事!
她说:“哦,皇上宣我入内,好的。”
一抬腿,俩禁军忙举枪阻拦,她左边拍一下,右边拍一下,两人便分头飞去,很快从长长的宫墙边消失了。
一园两殿三门,路上有几十人妄图挡路,最终都以各种姿态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护驾!护驾!有刺客,有反贼,反贼入宫啦!”
与那个缩在龙榻上的老人直面相对时,他跟前还有六个暗卫护着,皇老三抄着一个硕大的花瓶恐惧望着她:“擅闯宫门,惊嚇圣上,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哆嗦着叫:“杀了她,杀了她!”
暗卫扑上,流光把力气一敛再敛,假装与六人过了几招,勉强没有将殿墙打穿。待他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时候,皇老三啪嚓扔了花瓶,噗通跪在了地上:“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不要杀我。。。”
“我要你滚。”
皇老三精神一振,要他滚,不要他命?忙不迭道:“好好,本王这就滚。。。。。。”
然后他就真的滚起来了,年近半百的大男人穿着四爪蟒衣,不顾形象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目标准确地滚向殿门口。
皇帝绝望地叫:“皇儿!”
老三心想,这神神鬼鬼的凶婆娘那么厉害,摆明了冲您来的,您叫我也没用,只有我逃了才能搬兵来救您啊!
一场本该心平气和的觐见搞得这样鸡飞狗跳,总也是有点不对劲的,但凤玄并未出声阻止。因为流光没有伤人,她似乎熟练掌握了挑衅天道规则的“度”
,所有被她打出去的凡人全都性命无碍。正如她所说,天无罚雷,说明此等行径没有出规范。他若罚她,定然引她不服。
可这难道不是在钻空子?她的不凡已经展露人前,即使凡人不死不伤,心神却遭受重创,窥得了高人一等的存在,如何还能以平常心生存下去?
老三滚出去之后,流光关上了大殿的门,走回内室,现皇帝正在窗边,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试图翻爬。
她嗤笑一声:“堂堂一国之君,七十多的人了,怕死怕到这种地步,丢不丢人?”
皇帝跌坐椅上,一言不,眼神惊惧。
流光走近他,居高临下看着他,看着他花白的头,皮紧肉松的脸,浑浊的目光和颤抖不已的嘴唇。
“知道我是谁吧?”
皇帝知道外面将赶来无数禁军,会把他的寝宫围到水泼不进,会前赴后继为了救君王而奋不顾身,但无常索命就在眼前,什么都来不及了。
“妖,你是妖,”
他说出这句话后,将脊背挺直了一些,勉力维持着体面,“妖有妖道,人有人道,朕不能奈何你,但你祸乱人间,必遭天谴!”
流光一抬脚,把他吓一激灵,全身都是防备姿态,然而她只是踩上了椅子,将手肘支在膝盖上,笑着道:“赵贞,你错了,我不是妖,我是佟惠容。”
皇帝扭过脸避她远些,“佟惠容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你只不过是个附身于她的小妖,想杀天子,乱朝纲!你瞒过别人瞒不了老天,天道有眼!”
“昏君,玄机说什么你信什么,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当这劳什子皇帝何用,把龙椅也让给人家算了。”
皇帝立刻对她怒目:“你把玄机道长怎么了?”
“杀了。”
流光轻飘飘地道,“谗言佞语迷惑君主,以活人血肉炼丹,罪无可恕。”
“你!”
皇帝的害怕都被这个坏消息给冲淡了,愤而指向流光,“大胆啊!竟敢杀害皇家御道!”
流光一把扇掉了他的手指:“跟谁说话呢?你祖母是我堂姐,我是你姨奶奶,要不是看着你从小在我跟前长大的份上,我早把你捏成渣了。少废话,只要你能做到几件事,我就留你一命。”
玄机道长的命固然重要,自己的命更重要,可是等皇帝听完她的条件,气得七窍生烟,心说这比死还难,根本不可能答应!
“你杀了朕吧!”
他说。
禁军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留在宫中值事的参知内臣,都统仪使已经在门外喊叫起来,更有人不顾一切地撞起殿门。看起来这个女人插翅难飞,可是皇帝心如死灰。
玄机死了,没人给他炼丹了,长生梦破灭了,江山要转手了,后宫纳的美人要殉葬了,十年一梦,到头成空。
“想死?”
流光嘿然,“哪那么容易,你一天不还佟家公道,一天不下罪己诏,我就不能让你死。不是想长寿吗?走,跟着我去长寿吧!”
殿门被破开的同时,流光抓着老皇帝穿破殿顶飞了出去。
“妖女,哪里跑!”
凡人正在慌乱地寻找皇帝踪影,赶到的国师却看见了天空那一闪而过的绿影,扔出八卦镜,跳上追去。虽然一眼之后,他再也没能跟上流光的度,但他知道该去哪里找。
松龄院里从天而降的流光吓坏了一众小丫头,只见她提溜着一个黄衣老头,甩下一句话:“请国公爷过来。”
就径直进房去了。
半炷香后,陈祺钰三兄弟齐聚祖母房间,看着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大大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