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诚然是杜月茹的错,可这错有多半是林家的责任。孙采薇心太软,她知道这件事一旦抖出来,只怕杜月茹和安哥儿性命都会不保,还有为了林行周的脸面,这件事到底是隐下还是说出来,孙采薇犹豫了很久。
孙采薇不由看向钱氏怀里的孩子,他已经三岁了,钱氏疼得像是命肝子,从小泡在糖罐里长大的,吃得滚圆,胖得眼睛都只剩一条缝了。
钱氏想逗孙子,便哄安哥儿将手里的糖糕给她,安哥儿怎么肯,捏着就不肯给。钱氏作势要抢,被安哥儿一巴掌拍到脸上,钱氏也不生气,笑骂了安哥儿一句。
“这孩子,这般护食,和他爹小时候一个样!”
这话却刺得孙采薇一怔,这孩子怎么会像林行周呢。
“儿子哪能不像爹。。。”
杜月茹跟着笑道。
孙采薇看向杜月茹,她面色自如,不见丝毫害怕和羞愧,坦坦荡荡地模样,让孙采薇顿时一阵厌恶。
孙采薇突然一个招呼没打的就疾步走出了钱氏的房间。
钱氏倒是一愣,孙采薇嫁到她家快四年了,对她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这么突然失礼,倒是要钱氏有些措手不及。
“这孙氏是怎么了?”
半晌,回过神来的钱氏才问道。
杜月茹看着晃动不停地门帘,笑道:“姐姐兴许是受了刺激吧。婆婆您可别怪姐姐,姐姐没孩子见不得这些,您可要多担待些。。。”
再后面,两人说了什么,孙采薇已经听不见了。
她突然恨起自己来,还要什么贤良淑德,别人连脸都不要了。
这天林行周半夜才回来,本来想去书房睡了,走至院门前又见房间还亮着灯,林行周怔了怔,犹豫了会儿,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林行周推开门,就见孙采薇还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桌前,一盏蜡烛点在桌上,似乎就是在等着他回来。
孙采薇已经有两年没有这样等着他回来了,虽然见孙采薇一身整齐感觉有些奇怪,但是林行周还是说了句,“我回来了。”
孙采薇似乎正在沉思,连他推门进来的响动都没听到,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吓了一跳。
孙采薇站起身来,看着林行周走过来。
林行周见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神色呆滞,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这是?”
孙采薇惊了一下,回过神来,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去替林行周宽衣,她震了震心神,“我有事跟你说。”
林行周正欲脱衣的手也停住了,他有种预感,孙采薇想跟他说的事,似乎不会是他想听到的。
夫妻在桌前坐下,孙采薇一口气将她知道的事都说了,她以为林行周会大怒,可林行周脸色平静得可怕。
“你怎么知道的?”
孙采薇深呼了一口气,“因为我觉得安哥儿长得不像你,所以就去查了一下。”
这事是她的陪嫁妈妈提醒的,孙采薇并没有说出来。
林行周忽地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至门口,停了下来,“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说完就走了出去,背影冰冷。
孙采薇深呼了一口气,只希望林行周查明真相后,是将杜氏赶出去,放他们一条生路。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林府依然平静,孙采薇也再没见着林行周的身影。
这件事不管怎么样,总应该有个结果才对。就在孙采薇疑惑时,杜姨娘因为患病,要静养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杜月茹被请进了一进院子里静养,安哥儿因为离不开娘,也被送了进去。
孙采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明白了,林行周为了自己的名声,不会将杜姨娘偷人的事传出去,安哥儿不是他的儿子的事实,林行周更不会说出去,他怎么会将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传出去呢。
林行周也没有再来见她。孙采薇多次想去见林行周,他都避而不见。他不能生育的事,比杜姨娘偷人更打击他。
安哥儿死了。孙采薇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翻年后的春天了。
这院子的事情,林行周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插手。杜月茹住的院子,说是静养,其实就是一栋破旧的院子,下人们似乎知道了什么,本来就没有多少的供给,被下人们明里暗里的克扣。
那孩子身体被钱氏惯坏了,外强中需,加之杜月茹恨他,恨不得他死,他就真的病死了
杜月茹很快也被送出了林家,不知道送去哪了,因为她疯了日夜渗叫,林家不大,下人们遭了一通吓,很多都要求辞去。林行周就将她送出府去了。
后来林家怎么样了,孙采薇不知道,因为她娘家来人将她接走了。
林家原先那些下人辞去之后,便将林家的事,当做谈资,说出去了。孙采薇的娘家虽然没落了,一直以为上进的女婿原来也是这副遭样子,孙家人心疼女儿,便将女儿接走了。
适逢林父又病逝,林行周丁忧了三年。
三年后,朝廷之上早已风云变换,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林行周,成了一个候补官缺的,再也不是风光的翰林编修了。而他前面,大堆的有钱有势的等着候补,小小一个林行周,很快被淹在了官史的长河中,不见了踪迹。
番外之刘致靖
正是一年好春处,京郊北面的容山寺上,青山黛林,谷壑优美,游人络绎不绝,路上马车犹多,或华贵,或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