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该喝药了。”
一身浅绿色衫裙、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站到床边。
一睁眼就有人要给喂药,喝还是不喝,不等林枢考虑片刻,丫鬟便又催促,“表小姐,快趁热喝吧。”
眼底带着一丝不耐烦。
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丫鬟该有的态度。
林枢不着痕迹地轻嗅了下眼底的汤药,分辨出是一碗治伤寒的药,加了料的,会使病人病情逐渐加重。
林枢接过药碗,随口吩咐句,“取点蜜饯来。”
趁着丫鬟转身的功夫,林枢将药倒入空间,给手帕沾上点药汁印子,然后作抹嘴动作。
丫鬟将一小碟蜜枣放到床头边小案桌上,接过空药碗和手帕,查看了下,露出点满意的笑,“那表小姐你多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林枢随意点点头,看着丫鬟转身掩了门离开。
环视一周,所在地方是一间古代女子闺房,看布置摆设,是富贵之家。
林枢打量着,边接收信息。
这间闺房的主人原身严卿芝,有一个类似林黛玉的人生。
严卿芝如今是寄居在安宁伯府的表小姐,一个双亲俱逝的孤女。
其先父严琮出身寒门,幼年失怙,族亲非但没有帮持,反而趁机欺凌孤儿寡母,夺其家财田地,两方之间势如水火。
故而,严琮凭借卓绝天赋才学,一路从寒门状元到官至从三品的一方盐运使后,无视换了嘴脸谄媚攀附上来的族人,又出手惩治了当年欺压他们孤寡母子的主犯。
从此,双方再无往来,形同陌路。
因此,妻子病逝两年后,受到党政暗算也时日无多的严琮,只能将弱女幼子托付其外家安宁伯府。
严卿芝亡母是安宁伯府庶出二女,生母难产而亡,生前是主母陪嫁丫鬟,温顺忠心。
受其余泽,兼之一个小小庶女,在主母看来养大了一副嫁妆就能随便打,无甚妨碍,严卿芝生母得以安然长大,并许嫁潜力股寒门才子严父。
严母与母家关系还算亲和,伯府又是高门贵户,在严琮看来是能庇护儿女长大的合宜之选。
可惜,严琮到底对妻族了解不够深,不知安宁伯府自老伯爷去后,后辈不争气,儿孙两代皆平庸无能,已沦落为权贵阶层边缘人物。
此外,府中进项逐减,伯府的排面却不肯降,人丁又越来越多,更是令伯府日渐式微。明面上依旧光鲜,内地里已是捉襟见肘。
等严卿芝与幼弟携带巨额家财投亲而来,无异于稚子抱金过市,岂能不令伯府众人眼红心动?
老伯爷去后,其他旁支庶房都被分家出户,安宁伯府如今住着两房。
大房为现任安宁伯朱振,有三子三女:嫡长子朱盛、嫡次子朱盈、庶三子朱益、嫡长女朱贞仪、庶二女朱贞德、嫡三女朱贞容。
二房为安宁伯嫡亲弟弟朱拯,有二子一女:嫡长子朱盎、庶子朱盉、庶女朱贞惠。
与严卿芝同辈年长的几位已各有婚嫁,并育有下一代。
安宁伯有心振奋汲营,奈何智能平平,虽领着份正职,也只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多年未有升迁。
二爷朱拯没上进心更没甚能耐,荫授了个从仕郎的散官闲职,整日里多是宴饮聚乐,好不逍遥快活。
及至严卿芝表兄弟一辈里,也仅朱盛苦读多年考取了秀才功名。
本来还有妹夫严琮这一门实权姻亲可仗靠,未曾想他竟又英年早逝。
虽严卿芝不似林黛玉那般病弱敏感,但她也因弟弟多一层顾忌隐忍。
此外,林黛玉尚且还有一个真心爱护的外祖母,严卿芝却无,其嫡外祖母甚至对她们姐弟怀有怨恨之意,只因早些年严卿芝母亲比她嫡出亲生女儿过得更风光美满,为此受过女儿指责埋怨。
故而严卿芝自来到安宁伯府,三年里亦如林黛玉那般小心翼翼,谨言慎行。
然再如何谨小慎微,亦难逃身置豺狼虎之中的有心算计。
严卿芝为父守孝三年之期到时,去京都名寺的光华寺做除孝之仪。